第三十章 怎么能放开(2/2)
白桦从墨黑色的笔筒里取出一支钢笔,在桌上报纸的头版头条的位置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感激地说:“多谢了。能估计一下大概在什么时间吗?我心里好有个数儿。”
眼镜男说:“十天半个月,三个月半年,程序要先走完嘛。时间这个东西在某些地方没有准确的定数。你不必急在一时,好了我会通知你的。”
他张口要问小辉的事情,记起小辉叫他别问,纠结了一会儿,终于没有问。他递了支烟给眼镜男,说:“有劳您费心。请一定要记得通知我,这事对我很重要。”
眼镜男接过烟,笑着说:“放心吧!小辉是我中学时候铁哥们儿,他嘱咐我的事儿,我一定帮他办到。只要得知情况,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他慢慢悠悠地出了警察局,在整个和他毫无不相干的城市闲庭信步地游走,以为口袋揣着他的爱人,他不是一个人在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他走累了,想找一处可以停靠的地方将息半日,却寻不见。又不敢随便在大街上坐下,因为小娴教他生活不能太敷衍,要精致地活着。
他想不到还有哪儿可以去,便悄悄地揭开上衣口袋,想问问小娴。小娴不在那儿,不在那儿还能在哪儿?
他心里着急了起来,因为他不能在途经一段生活的低谷时,不小心把她弄丢了。耳边是小娴说过的那句:“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女人的直觉很准的。”他心里越着急,耳边的话就越念得急,仿佛是一种召唤,一种催命的符咒。他被这声音控制了思想,发狂式地问他身旁的路人:“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女孩儿,她眼睛大大的……”路人像事先商量好的,都回答他一个标准答案:“神经病。”
当他问到不知是一百零一还是一百零二人的时候,终于有人给出了一个不同的答案,然而答案是一连串的反问。那人是这么回答的:“桦哥,你怎么了?你在这儿做什么?找人吗?”
他说:“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那人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桦哥,你找谁啊?你这是怎么了嘛?是我啊,我鹏飞啊,怎么搞的,不认识我了?”
他抓耳挠腮的想了想:鹏飞?喔,是鹏飞。他说:“我把小娴弄丢了,忘了丢在哪儿。你帮我一起找找她吧。”
鹏飞心中一紧,知道状况不妙了,像哄小孩儿那样摸了摸他的头,说:“桦哥,小娴可能在家呢。我们回家等她吧。”
他不信任地看了鹏飞一眼,说:“你骗人,她根本没在家。她跟我一起出来的,我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鹏飞好说歹说,最后劝得他相信了小娴在家里,把他送回了家。
他把家里找了一遍,连衣柜和抽屉也没有放过,质问鹏飞:“家里哪里有人?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他抄起鸡毛掸子要打鹏飞,鹏飞夺路而逃。他在后边狂追,鹏飞跑上了公车,叫司机赶紧把门关了。他砸着公车的玻璃窗,破口大骂,追了几十米远,眼见追不上了,双手撑着膝盖喘气,闻了一鼻子的汽车尾气。
他感觉到饿了。走到便利店里,买了一箱子吃的,一箱子白酒,抱着回家。至于鸡毛掸子,随手丢在路边上了。他现在理解的“精致地活着”,就是不要把自己的家弄乱弄脏,别的他就管不了了。
他守在电视机前,等候黄金时段的《爱深深,风萧萧》,结果电视里放的是另一部片子。他不明白那种又臭又长的片子怎么可能就全剧终了呢,事实是真的剧终了,并且和所有同类作品的结局没有二致,大团圆结局。帅哥和美女绑死了要在一起,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曾经劝小娴说:“像这样的片子,只看第一集和最后一集就行了。只要稍微会一点逻辑逆推,路数都是一样的,中间的波澜起伏准能猜个**不离十。”
小娴白了他一眼:“就你厉害?你是导演?”
他看着电视里的剧情,说:“那男的虽然在犹豫,还是会跳崖的。他如果不跳的话,你们这些小女生就不会喜欢他了,觉得他根本不是真心爱那个女孩儿。你们失去了兴致,电视剧没了观众,那拍片子的人也就瞎忙活了。”
他刚说完,电视里的男人摆出狼牙山五壮士英勇就义的招牌动作,大喊一声“革命”口号:“XX,我永远爱你!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然后像国家跳水队员在空中来个转体三百六,再接一个体操动作“李宁大回环”,姿势优美地落进深一层、浅一层的碧波中。
小娴目瞪口呆。
他点了根烟,瞧也不瞧电视机,满脸骄傲的神情,说:“他死不了,他死了片子怎么拍得下去呢?这才到哪儿啊,才一百多集,早着呢。死了也要被人复活。”
于是,剧情继续往下演,跳崖的男人没有死。
小娴整个人傻掉了。
他继续预测:“他不仅没有死,还遇到了一个世外高人,练就了一身旷世绝学,回去拯救天下苍生。最后名利双收,坐拥江山和美人。”
小娴揪着他耳朵,像给机械表上发条似的,拧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圆周,说:“大哥,这是言情剧好么?”
回忆到此时中断。他关了电视机,闷了一大口白酒,呢喃道:“我猜得到别人的故事,却猜不到自己的结局。”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从墙上取下红木吉他。因为思念的是小娴,他弹奏了那曲《爱的赞歌》。一边赞美爱,一边落悲伤的眼泪。直到酒劲上来,昏睡过去。但是梦也不放过他,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压迫他的神经。梦中的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