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唠唠叨叨话往事（2/2）
他曾陪着母亲一同挤在整改前的苏州河边上，破旧的待拆迁仓库里。
每到夏季满是垃圾与死鱼的苏州河总是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即便将窗户紧紧关上都阻挡不了那无孔不入的异味。
那一带的河边上尽是一排排低矮的水泥平房，破旧而又脏乱，和光鲜亮丽的国际大城市魔都格格不入。
住在这种地方的基本都是来魔都闯荡打拼的外地人，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生活的疲惫与对未来的迷茫，行色匆匆早出晚归。
即便是双休日这里也总是冷冷清清鲜有人声，休假对于这儿的人们来说太过奢侈了。
独自看家的孙也许则总是和邻居的一对姐弟混在一起四处探险，虽然那一带现在早已被鳞次栉比的楼盘和四通八达的道路所占据，但在孙也许的孩提时代宏巧区最不缺的就是荒地，废屋和树丛。
三个孩子就像野猴子一般上蹿下跳地出没于各种人烟罕至的地带。
他们曾在荒地上用捡来的砖块和芭蕉叶搭起了一个小小的棚屋，把收集来的各种垃圾当作宝贝一般珍藏起来，他们也曾在倒塌的破屋间行走，结果被木板上突出的铁钉刺破脚底疼得眼泪直流。
但没过多久，那一带就为了建设新城区而被强制拆迁了，所有寄居在里面的人们也只能各奔东西再次寻觅新的住所。
对于魔都这头乘风破浪不断前行的巨兽而言，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真的仿佛依附其上的蝼蚁一般，被它行动间的些许震颤就颠得头昏脑胀四处飘零，但又不甘离去也只能默默地忍受着，随波逐流着。
从那以后孙也许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对姐弟，虽然相处短暂但他却总是想起她们，这或许也是他活得最轻松，最自由的一段日子吧。
跟着母亲尝尽了人情冷暖的孙也许无疑是早熟而又沉默的，他早早的就学会了带上一副虚伪的面具，用疏远而又略带几分嫉妒的态度应付着同龄那些幼稚的小屁孩，用平淡和善的笑容来遮掩住自己阴暗多疑的内心。
幼年时期种下的仇恨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被抹平，反而在压抑中越发茁壮成长。
这十四年来他一直忘不了自己当初的弱小和无能，为什么，为什么当时的我什么都办不到！
如果当初我能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如果当初的我，能提起厨房里的菜刀......
每每想到幼年的情景，孙也许的内心就会被怒火所充盈，悔恨和自责之情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他淹没，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好在从他初中之后生活就渐渐走上了正轨，母亲用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餐馆，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总算让生活稍微富足了些，也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住所不用再四处漂泊。
看着母亲脸上渐渐多起来的笑容，孙也许心中仇恨的火焰也慢慢熄灭了下去。
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才对。
就在孙也许升入了大学，他终于不再是母亲的拖累，终于可以自力更生的时候。
灾祸，降临了。
人的生命原来是那么的脆弱，前一天还和你朝夕相处，无话不谈的人，可能第二天就已经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相见。
孙也许没有怎么听清别人告诉他的事故的原因，似乎是母亲那台用了近十年的电瓶车出了故障刹车失灵，那几天他过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尽管大部分的责任并不在对方身上，但那辆卡车司机的老母亲还是带着五万块钱上门道歉，孙也许并没有拒绝。
孙也许自己都已经记不清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他仿佛一个看客一般，一直冷眼旁观着自己的肉身东奔西走。
它给餐馆的大厨和服务生们发了一笔优厚的遣散金，然后永远地关闭了那里，它草草办了一场寒酸的葬礼，又将租住了几年的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或是变卖或是丢弃。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寝室，他也只能回来这里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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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念俱灰的孙也许曾想过复仇，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
那个男人已经五十多岁了，想必早已大腹便便肌肉松弛，爬个楼梯估计都能喘上半天。
而反观自己正处于生命最巅峰的二十来岁，平时也没有疏于锻炼——一米七八的身高配上七十公斤整的体重，虽然算不上什么肌肉猛男但至少也有着六块腹肌。
有心算无心之下自己想要杀死他应该费不了什么力气吧，呵呵，毕竟自己是他儿子啊，弑亲什么的有谁会想到发生在现实中呢？
孙也许一遍又一遍得在脑海中考虑着复仇计划，并真正的打算将它化为现实。
其实杀人本身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很多人只是恐惧于它所带来的后果——逮捕，监狱，社会抹杀。
但现在的孙也许已经了无牵挂，所以也毫无畏惧。
在餐馆的附近有一家装修队的驻地，当初孙也许的母亲就是请的他们装修的餐馆，闲暇的时候孙也许总喜欢跑到他们的仓库里观摩他们加工各种材料，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还跟着工头学了几手木工技术。
所以在孙也许提出想要借机器做些小玩意的时候工头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孙也许还特意挑着他们即将外出接活的时候上门拜访，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真正的目的。
工头毕竟也是看着孙也许一路长大的，他也不疑其他只是叮嘱了几句小心操作不要弄伤了自己，放心的把仓库大门的钥匙交给了孙也许就带队出门了。
仓库里堆满了木板，瓷砖，一袋袋水泥等建筑材料，各类加工器械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台专门用于切割钢筋的巨大圆锯，这玩意用来切割肉体的话肯定也是无往不利，但可惜那沉重的底座以及庞大的体积就注定了这玩意根本当不了武器。
孙也许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指望他入手什么违禁道具肯定是不现实的，不靠工具他又没信心空手搞定一个中年男人，所以武器对他来说是必须的。
但超市中能买到的刀具又太过坑爹，刀尖平滑无比连厚一些的衣服都刺不破不说，刃口处也是毫无锋利可言，这种玩意平时拿来切切菜还行，用来杀人的话还不如一块板砖靠谱！
这时候就需要打磨机出场了！
而且放在仓库中的还并非是常见的手持打磨机，而是一台大型的台座式，操作起来便利了许多连孙也许这半个外行人也能像模像样地使用起来。
孙也许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磨废了整整五把菜刀后终于获得了一把令他满意的成品。
虽然说不上吹毛断发，但孙也许只是稍稍用力按上去手指便被割开了一个浅浅的口子，刀尖处更是被他下大功夫打磨过，尖锐异常闪烁着丝丝寒光，这把厨具也总算有了点武器的样子。
如果是游戏的话孙也许大概已经收到了诸如——
你的菜刀（白板）精炼成功，锋锐度+1，攻击力+1的提示吧。
孙也许将菜刀装在双肩包中就这么坐着地铁回了学校——魔都的地铁虽然有着安检，但大多流于表面相当宽松，只要不是大号行李箱之流哪怕你无视了安检直接走过去他们也不会管你。
之后的日子里孙也许一直小心翼翼地怀揣着武器默默练习着，有时是厕所的隔间，有时是深夜寝室的天台。
挑，刺，抹，砍，斩
在脑海中他模拟了无数种杀死对手的办法，随着不懈地练习他对菜刀的掌握也越发得心应手，如臂指使。
但越是挥刀，他心中的杀意却越是寡淡，身体的动作也越发踌躇。
就算真的成功了又如何，自己的母亲，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复仇什么的真的有意义吗。
自己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难道还要让另一个家庭和自己一起陪葬吗。
自己毕竟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她那原本可能幸福美满的生活，却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破坏得支离破碎，这样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最终，那柄刀还是被他藏在了储物柜的最低端。
罢了罢了
意兴阑珊的孙也许最后还是没能踏上复仇之路，而是浑浑噩噩的在大学中虚度了两年。
别说和人交际了他连课都很少去上，但好在专业课的老师们也知道他家中的变故，对他的表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颇为容忍，哪怕不来上课只要期末孙也许乖乖过来考试也不至于让他不及格。
母亲这么多年来的辛劳也为他留下了一笔小小的积蓄，在扣除大学四年的学费后也还有所盈余，再加上孙也许平时的吃穿用度也是极为节俭，他倒也不用为了生活而发愁——至少大学的这几年不用。
自己这个废人，将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孙也许坐在横跨泮池的石桥上，自嘲的笑了笑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生活已经那么糟了，那至少，它不会再变得很坏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