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圣已死(2/2)
紫禁城葬下几代人的梦,禁锢了多少人的心,那明晃晃的灯盏,见证了历史幸酸,沧桑了答案,遗落了对错。
黛玉行于青石桥上,顿感多少年华虚度,空留一具疲惫之身。“人生无非一场是非之欢,锦瑟华年过后,也无非寂寥倾颓。贾家虽富可敌国,可也只是这芸芸大世中的一颗尘埃。”
“黛玉,怎么总是那么悲春伤秋,郁郁寡欢的样子,这样对身体不好,愿你执迷不悟时少受点伤,愿你幡然醒悟事物是人是。阿弥陀佛,也愿我佛慈悲,免了人世疾苦。”宝玉一副大师模样在那里念叨着。
“人生的本质是苦,朝闻道,夕死可矣。你被老君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了解过我的心绪。”
宝玉在那一刹那眼光黯然,不是我不了解,而是你可曾让我进过你的心房。就像捕风,就像虚影,你何曾让我触摸得到呢。
“宝玉,我愿择一城苍老,数一轮年华,砌一座青桥,钓一江锦鳞,看天上云卷云舒,惬意的活着,我愿背弃一切,与你共度朝夕,你愿吗?”
宝玉那时多想说我愿意,与你如此到地老天荒,数落无数星辰。
那一句话,一直藏在宝玉心中,不曾提起,更何曾忘却过呢。
可惜,现在永远没有机会可以再提了,我恋你,多少岁月,不曾变过,回眸处,尽显你的身影,你的泪光,可为何世事总是如此怆然,难道这就是天意,让我以为那都是错觉吗?
看着那一坡黄土,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你就这样冷寂的合上了自己的眼眸,落土为安。
你惟求速死,已完此债,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杯净土掩风流了。
可我呢?让我就这样孤寂的活下去吗?
人在天涯,何妨憔悴。酒入金樽,何妨沉醉。眨眼,已是静水流年,转瞬,却已韶华倾覆,你的光景,醉在沉沦,我的岁月,落在天涯。
贾府元宵之夜,一夜间风云巨变,我经历生死离别,饱受人世磨难,才明了你那时跟我说的那一席话,才明白了你所谓的追求。
浮世的扰攘,恩怨即荡不开,繁华散去,那不过是千帆过尽后的萧然。
还记得你那时说过:
若我看倦了风景,走累了路。你是否,愿意变成酒色的石头,让我把余生靠一靠。
泪入江河,方解淡而不化!心若释然,必懂地老天荒!
宝玉看了一眼尘世繁华,于风中,化作一块酒色的石头。
淋尽风雨,守在黛玉的墓旁。
八戒却是朦胧的一片,只看到他投胎成一条紫鲷鱼,但整日还是浑浑蒙蒙的被鱼钩钩住。昔日成猪,今日化鱼,多般因果,难以说定。
斗圣目注鸾台,若有所思,终大喝三声,不屑的抖了抖肩,将其上的灰烬弹落,却毫不不在意其脸上最为明显的一粒尘埃。“哈哈哈,如来,我敬你,你莫以为我就怕了你。”一股狂风忽地袭来,那是团白得发黑的云儿——筋斗云,悟空将一身袈裟猛然扯破,一道浮屠光自其额前散尽,不是佛,不是神,不是菩萨,只是一只简简单单的妖:他身穿:锁子黄金甲,脚下:藕丝步云履,头上:凤翅紫金冠,手里捧着一根如意金箍棒。
观音大士顿足失色,赶忙走到其前,想让斗圣懂得放下,忽言:“悟空,红尘污浊,你真愿为一粒尘埃而甘愿倾覆。”
无数僧佛都立起身来,默念:“善哉,善哉。”音入斗圣耳中,如玄雷轰鸣般刺耳,可悟空他毫不在乎,将如意金箍棒化为擎天柱,猛然往灵台一砸。无数碎末散成空,声停法歇。
紧接而来的,是一则怒吼又狂傲之声:“她们不是尘埃。况且我只知道我活得不自在。或许当我有如来那一手遮天的本领时,我便是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了。”
满座寂寥,观音大士举起的手,搁在半空里,神情中恍若想说些什么,却还是生生给止住了。
我佛如来大笑道:“悟空,你可知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大逍遥者,其实并不逍遥,大自在者,其实也毫不自在。你若想要,我给你又有何妨。”
诸神都惶恐,佛从不打诳语。
悟空嗔笑,周身的浮屠光更甚以往,俨然成为一轮日晕,座下是朵朵采莲开,隐有明星慧出,实乃大气蓬勃之相,四方皆收之格。恍惚间好似天地雀跃,如得新主般朝贺着。
阴阳交,日月映,四象聚,北斗现。
不知年月,斗圣眼角微颤,一瞬间他好似过尽了千年,三千大世界无数生灵纷纷自眼前过,红尘过往宛若云烟飘渺而散。
他注视到了六道轮回众生相,更看到了风轮之外的虚空沸汤,那一粒粒纤尘般的世界浮于其上,不过,其宛若会沉潜下来般,只是暂时依托一股巨力在承载着三千世界的重量罢了,那便是六道血祭。
斗圣眼里忽地流下了血滴来,他注意不到,可众神却被这一幕惊吓到了,望着其好似入定的模样,又怕他会误入魔念,却又看到站在一旁的佛祖脸上波荡不惊,宛若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心中杂陈五味,说不得,只能呆呆的瞧着。
那里是······他看到除这须弥山外,原来还有着一把漆墨如夜的斩魄刀,一对苍生看尽的轮回眼,还有一艘破开虚无的舰,一棵参天悟地的劲松。
他更看到了无数人族一次又一次成为六道生祭,化为蒸汽拖住了天地与阴阳,使之不混为一团。斗圣心中不知因何缘故,顿感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且他看到的是现今,亦是过往。
混乱中,不知年月,凡几,更不知何地,那一尊尊顶天立地的神祗冒死挡在了斩魄刀前,护住其后的生灵,终纷纷魂飞魄散。
无数佛陀,僧众以身祭天,只为护住这方寸须弥山,为后世人讨得暂居之地。血与泪中,他看到那把淡如夜的斩魄刀将须弥山斩开了一角,其上之力,居然连天地法则都被生生斩断掉,而那角方寸山亦被送进了虚空沸汤中,化为销烟,散作蒸汽,浮于无边无际中,自此不在,连带着其上的生灵。
他更看到那对轮回眼里有着生死之光溢出,竟将佛祖座下的采莲全部刺穿,且那生死之光风驰电掣般就覆到了佛祖身上。而佛祖却连提气的机会都没有,便轰然萎靡,蜷卧喋血。
光影忽地模糊起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艘可破虚空的舰艇,但其却是自始自终的在虚空中漂浮着,一动不动。可若与那把漆黑如墨的斩魄刀相比,其上的煞气不少反增,是为最多。好似舰艇上的人在指挥着这一场战争般,亦是一场万年血祭。
而那颗参天悟地劲松,只是一直在氤氲紫气里漂浮,不时有闪光亮出,好似那是无数人的眼珠子正注视着,给人的感觉便是作壁上观,如同正欣赏着这一场血腥的屠杀,不时还传出嬉笑声来。
悟空好似受了什么刺激般,双掌猛地握紧,因为他在这万千画面里,亦看到了自己的猴子猴孙竟也无缘无故死在里面,没有半点生机,更无一丝挣扎,不明不白活成了祭品。
他深吸了口气,沉淀下来,只是眼神忽地变得凌厉起来,他视角猛然看向了佛祖,透过这层法力,他瞧得了佛祖胸前有着一道深入骸骨的伤痕,久久不愈,更甚者说,是因无法削减其上的寂灭之力,佛祖的舍利子居然碎了半边。
悟空无措的跪了下来,身上又覆上了一层袈裟,合掌皈依道:“佛祖,是悟空错了。”
鸾台下,诸佛合掌跪拜,大发慈悲曰:“愿佛祖宽恕罪孽,渡众生苦厄。””
佛祖之声有如天籁之音悠然,只见得其灵体上佛光普照,周身祥云袅绕,念曰:“佛能渡人,可佛能渡己吗?生命的渡口,本就没有摆渡之人,只有你自己渡自己离开而已。悟空,你当真愿为你的罪责买单。”
斗圣单手作揖,闭眼半刻,顿觉时光如流水,行云亦非真,复道:“悟空不悔,愿意承载一切,望佛祖宽恕我那师傅和几位师弟,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都与他们无关,都是悟空犯下的情债惹的祸责。”
只见得悟空座下采莲顿消,身上的浮屠光亦是一点点的淡去,他的手指慢慢石化,连带着血脉,肉身,一寸寸固成一块青石。
而那根如意金箍棒却好似不愿弃他而去般,绕着悟空旋转,却被其一指顶到了海泽深处。
梵音寺外,忽有几缕光影匆匆而来,当看到那已是只剩下头颅还没固化的孙悟空,她们跪倒下来,望着诸神,诸佛,众菩萨大喊:“不要。”
如来佛祖在座下诵经念文,无喜无悲。
斗圣嘴角撕开了一丝笑容,最后的最后,他的眼光没有看向那几缕刚来的光影,只是朝佛祖说了句:“言到彼岸,未到彼岸,未到非未到,方是真到。此岸生死,彼岸涅盘。”
众僧亦低头惦念,都云:“我佛慈悲。”
悟空化作的石像从此屹立在了东面神州绝云峰峦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双目究竟望的是何方,只知道其不再回复如初。世间少了一个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更少了一个斗战胜佛。
末了,诸神,诸佛,众菩萨懂退出了大雷音寺。只有观音大士最后的问了佛祖一句:“佛祖,既然斗圣已经被你惩罚了,你可告之我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佛祖步于前,脚下朵朵莲花开,和着清风,瞬间就要消失在远方,却见其回头道:“若见佛者,未见佛也:不见有佛,方为真佛。”
观音大士听得瞬间眼前一亮,好似刚刚佛祖那句戳中了其心窝,原本的禅意顿消,只留下窃喜,念曰:“不见有佛,方为真佛。佛祖你是说悟空没死。”
佛祖笑曰:“彼岸花开连彼岸,奈何桥上叹奈何······厄尼陀佛。”
日晕下的紫光佛塔,荡起了一缕缕氤氲之色,只是没一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