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瓷浣 第105章 泪眼问花花不语(2/2)
立春后,天渐渐回暖了,似乎一切又将重新开始,伐辽回京的队伍也原来越近,次日起来时,现瓶中供着的冬日最后一枝红梅一夜之间只剩了一条干枯遒劲、略微泛黄的茎干,血红色的花瓣零落散在瓷瓶周围,似一张张干瘪的红唇印子,沉静地躺着。
菱秋端来了热水,用洇湿的面巾替我擦拭着双手,我为她撩开鬓边碎,道:“假如有一日,我们不在汴京了,你会去哪儿?”
起先只是静静听着,听到后一句,倏然抬头盯着我道:“小姐,好端端的,怎么说这样的话?”她的笑意渐渐凝滞了,温热的面巾贴在我藕色的手面上一动不动。
“我说的是假如。”我咬重了“假如”两个字。
她仍是矍然一惊,咬着唇低头不语,片刻,道:“小姐去哪儿,奴婢就跟着去哪儿。”菱秋顿了顿。
我噎了一噎,讪讪道:“你可愿回到宗府?”
“宗大人和宗夫人从小就对奴婢很好,就拿当初宗大人被奸人陷害入狱之事,我见宗夫人受种种零碎辛苦,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夫人仍然带着我们几个丫鬟熬了过来,奴婢也早已把宗府当做了自己的家,如果小姐嫌弃奴婢累赘,要把奴婢送回宗府,奴婢也是愿意的……”菱秋迟疑片刻,眼中的晶莹不觉间已清晰可见。
我默然良久,仿佛是屋里点着的檀香,渐渐迷蒙了我的眼睛,我勉强笑着道:“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
菱秋点一点头,依在我怀里,嘤嘤道:“小姐,我从小没有娘,被人卖到宗府,后来到了吴府,都是你一力照顾我。如今,我也是将吴府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也将老爷夫人和小姐视作自己的亲人一般,所以,小姐可千万别不要奴婢。”
我抚着她的头,柔声道:“我晓得的,我晓得。”
然而菱秋的话,一记一记落在我心上,我无声地叹息,我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说起如此伤感的话,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疼。
菱依忽然推门进来,见我和菱秋二人皆是双眼绯红,不禁犯疑,暗暗吃惊,忙道:“菱秋,你伏在小姐怀里做什么?”
菱秋不觉面红耳赤,声音低如蚊讷,“我……”
我忙忙笑道:“她眼里进了灰,我给她吹呢!”
菱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缓缓起身,终究没有再说话。
菱依虽有些不解,却也只是笑道:“好吧!”她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包着的素帕,无比珍重着送到我面前,“小姐,这是沈公子派人送来的。”
我心下微微疑惑,于是层层揭开一看,原来素帕中包着一样东西,正嵌着一张小纸条,我取出展开一看,却是工工整整写着“已有眉目”四个字。
我一时想不出是什么,于是问菱依道:“这是什么?”
菱依双手一摊,皱眉笑道:“奴婢也不知道。”菱依一向说话心直口,人也机灵,回想许久方不清不楚地道出一句,“送帕子来的那个人好像说了一句‘小姐要查的什么……事情。’”
我心中一震,心上突然泛起一阵说不出的一阵惊惧,仿佛冬日里谁的手在冰水里湃过,一把掐到我的胸口,忙掩饰着和靖微笑道:“别和其他人说。”
菱依菱秋自是明白,只以为是我和槐佐的互递情书罢了,径自掩嘴笑着,窗外的春风寂寂停下,四周皆是无声的寂静。我手里握着从素帕里取出的那张纸条,手心紧紧攥着,我的忧愁如春草漫漫延伸出来,我极力让自己不去顾及,我用力嗅着房里刚燃起的檀香气息,良久方道:“替我更衣!”
注:
1译自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六元宵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