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军子弟（2/2）

刘慎老爹是延州经略安抚司衙门里面的衙前押司，官职没有，不过有些世袭的性质，官员没封建，几年一个任期的流转，但是这些衙前胥吏却有变相的封建，上下其手颇有油水，而且胥吏们之间形成了复杂的关系网，活的很滋润。

他老爹的地位在这个学堂里是高的，因此刘慎也聚拢些小弟，欺凌其他的学生的事情没少做，当然，大恶也没有，在张环看来也就是一个中二少年。

这人和他在学堂里收罗的几个小弟以往不是没有欺辱张家兄弟，因为张环虽然人高马大，但是孤僻呆滞，好欺负嘛，但是吃了张环的拳脚老实了，只是那时候起和张环很不对付，相互看着碍眼，但是死拼是不敢的。

原因，很简单，别看十七岁的张环还没有成年，但是身高足有一米八十多，由于在边寨中打拼，张环的身体强壮灵活，关键的是，张环手里杀过人。

是，张环平日里沉默寡言拙于言词，不大合群，也从不招惹是非，但是张浩为了恐吓几个小混蛋吹嘘出去了，张环可是杀伤过两个西夏军兵的。

张环确实杀过人，而且不止两个，而是不知道多少个。

说他杀过两个人，是在去年守顺宁寨的时候，用环首刀砍杀了两个登上寨墙的西夏步跋子，那是在大家面前砍杀的，顺宁寨的人都知道。

但为什么说最后杀死的西夏人不知道多少呢，那是因为张环有着一手惊艳的射术，无论步弓骑弓，张环都是顶尖的，即使面对寨中的保捷军神射手也毫不逊色。

因此，他在守卫顺宁寨时候，曾射伤了不少的西夏人。

不过，攻寨的时候顺宁寨处于守势，因此伤亡的西夏人被西夏人收拢了，所以最后的数量谁也不知道有多少。

因此，这几个货真不敢和张环较劲，今天他们看到张环的身手那个庆幸，他们能想象出如果早先他们和张环对上，今天几个泼皮的狼狈就是他们的下场。

方才张环也是大意了，被几个泼皮从后面偷袭一棒子撂了，否则即使当时的张环近战功夫不佳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击倒。

“那个三哥，你看他们抢了我们不少钱，都在这里呢，我们能不能拿回去。”

张浩一听眼睛一转，他鼻孔朝天的嗯了一声。

“那个我们就拿走一半，一半，”

刘慎急忙道，脸上极为的惶恐。

张环点点头，没心情和这货墨迹，他还理不清呢。

刘慎急忙和其他几个学生低头捡着大钱，最后很贴心的留下了那点散碎银子。

“三哥，这是孝敬您的，以后还得多帮衬我等，嘻嘻。”

刘慎的胖脸笑的这个灿烂，让张环不禁感叹，胥吏之家果然出市井人才啊。

回家的路上，张浩蹦蹦跳跳的当先走着，他和三哥多了一钱银子当然高兴了。

张环后面慢慢的走着，一边观赏着这座大宋边地重要的边州。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映射下的延州没有配上天空的美景，延州城内灰黄一片。

这里说是州府，其实也没有过于奢华的建筑，房舍低矮居多，有的也显得很破旧，绝大多数都是夯土的屋舍，但是鼓楼、观火楼等建筑却是格外高大，显然是为了备战做足了准备，而黄褐色的夯土城墙在远处卧着很是巍峨。

张环边走边思量着，从头脑中的信息知道，家里的老爹张秦州、大哥张庆、二哥张渭都已经随鄜延路副总管种谔的大军在东北部的绥德蓄势待发，接下来的一年间宋夏之间大战连连，这也就是历史上很有名气的所谓大宋元丰五路伐夏。

他这个家中的便宜老爹不过是大宋西军中一营的虞候，就是一小小的殿侍，没品阶的低级武官，离着从九品的最低官身还有三级呢，大哥二哥更是大头兵一枚，这样的军兵就是炮灰，最是容易伤亡。

因为大军远征的缘故，就是延州城内也显得人烟稀少了很多，军州军州，一切生气基于大军一身。

好在前面捷报频传，种谔米脂寨以南大败西夏军，斩首俘获千余，大军正离开绥德城，向北方开进，所以延州城内还算是平静。

但是张环却是知道那就是一个巨坑。

张环前世加入了一个历史群，也是群里大汉主义的狂热者，他们对大汉历史上的荣光疯狂的赞赏，对历史上黑暗的时候疯狂吐槽，对当时的统治者怒其不争，意淫着如果他们在那时候出现怎么能改变国运。

也正是拜他们所赐，张环对历史上非常晦暗的几个时期非常了解，其中就有北宋时期。

这次所谓大宋陕西沿边鄜延路、河东路、环庆路、熙和路、泾源路等五路大军罚夏是先胜后败，最后惨败而归，折损无数，大宋陕西沿边诸路元气大伤，

他不禁担心家中老父兄长的命运，毕竟他因为这具躯体来到这里，那就是一个标准的宋人，用后世的标准来说妥妥的军属，张环突然发现好像两世为人也没摆脱军营生活。

然并卵，大宋可是一个东华门唱名方为好汉的朝代，武人不过是看家护院的狗而已，狄青如何，大宋军神的存在，是如何在文臣的轻蔑猜忌中忧愤而死的，不行，这种被自己人虐死的活计说啥不能干。

路过一口水井的时候，张环打上来井水把额头的血迹清洗了一下，否则回去就是个麻烦，他真没心情解释什么。

两人回到处于小巷中张浩的家，只见张浩的母亲陈氏正在家中，陈氏三十多岁，身穿半旧的袄裙，人很清瘦，身上打理的很干净，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她正在家里忙针线活，张浩老爹张原州在转运使衙门做捕快，每月林林总总加在一处月俸三贯多，即使有些灰色小收入，也就是勉强够家里开销的，由于张原州好面子，陈氏还没法出去寻个活计，只有做些女红填补家用了。

看到两个孩子回来，陈氏急忙起来给他们打水洗脸。

张环敏锐的发现陈氏对他是欲言又止，他毕竟不是那个闷头葫芦了，前世三十多年的历练，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但是陈氏不说，张环也就没有问，他估计问也白问，家里还是他的叔叔说了算。

家里吃饭还早，那要等到张原州下值才可以。

他们两人回到了自己狭小的房间，一会儿，张浩的妹妹六岁的张媛来找张浩，两人倒也玩的很兴高采烈。

张环没心思参与这个，他从铜镜里看了看他这一世的相貌，麦色皮肤，印堂宽阔，鼻梁笔直，两眼微陷，颧骨隆起，立体感十足，眸子闪亮漆黑，相貌比他上一世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是鬓角、发髻有些纷乱，不修边幅，总得来讲他中大奖了，上一世的长相比起来可以随手扔了。

他转身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把棕红色的角弓和一柄环首刀出神。

今天发生一切让他难以置信，他恍惚间就成了一个宋人，而在那一世的家人会接到他牺牲的通知，父母悲痛万分是肯定的，好在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总算不是失独家庭，时间会慢慢平复伤痛。

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混得不好弱了穿越者的名头，那太丢份。

这世的老爹张秦州的意思他理解，在大宋当边军基本上意味着贫穷和危险以及痛不欲生，所以张秦州给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安排了另外一条路。

张环看着墙壁上那红棕色的角弓，刀鞘有些残破的环首刀，他感到了身体的跃动。

张环拿起了这张两石强弓，用手抚摸着丝麻混编的弓弦，由于天天的练习，弓弦光滑无比，他戴上了铁扳指吐气开声，嘭的一声轻响，弓如满月，张环很轻松驾驭了这张弓，这让他万分惊讶，要知道他气力很大，平日也不过开合五六次双臂就已酸麻，但是这次太过轻松，他感觉自己还有余力。

张环接连开合着，结果一连三十次他只是气喘而已，还可以继续，他不禁一呆，开了挂了这是。

外面传来说话声，张环放下角弓走了出去。

只见身穿皂服的张原州已经除去了璞头，坐在了小厅里，张环、张浩依次见礼，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正是一家之主的荣耀时刻，这规矩嘛后世破四旧了。

“三郎，有件事和你说一下，”

瘦高的张原州脸上僵硬道。

张环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