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外调(下)(1/2)
肇飞是主动投入罗网的。
王组长、黄莲一行连夜乘车赶往省城时,已是秋主任回城奔丧的第三天。
第二天一早,王组长、黄大姐在夏江火车南站下车的时候,恰巧在月台上遇到肇飞打算乘车返回范城县,双方碰了一个头对头。于是,由同行的县公安局民警小白上前,拦下了神色镇定的肇飞,也没说有什么事情,拉着他一起出了南站,并直接扭送到了省歌舞剧团附近的劳动派出所。
出之前,王组长事先已向县里小罗打听清楚秋主任的家庭地址,到了派出所后,屁股也没落地,就以抓捕到潜逃反革命份子肇飞,必须立即向秋主任汇报的名义离去。黄莲大姐原准备回家看看的,也只能放弃心里的打算,与小白民警一道,主动配合派出所对肇飞进行了初次提审。
提审肇飞很顺利。肇飞原本就没打算潜逃,黄大姐一问,他就主动将最近的行程做了说明,并说牛凤可以对这一切加以证明。于是黄大姐和小白旅社没找,行李也没安顿就来到了省歌舞剧团,找到了当天刚刚上班,髻上还簪着守孝小白花的歌舞剧团负责人闻主任。
黄大姐和小白可不知道闻主任是什么来头,不过见到军装合体、三十多岁了还保养得既美丽又气质不俗、面色冷淡的闻兰后,又见到歌舞剧团一众人等对其毕恭毕敬的谄媚姿态,知道这一定就是所谓的红色贵妇了,于是下意识地以极恭谦地姿态双手递上介绍信,然后又以下属的心态和语气,汇报了此行外调的来意和目的。
闻兰是夏江事件后的次年,才因为丈夫工作变动的原因调到鄂北省的,到了这里后,又耽搁了一段时间才正式安排工作。“支左”到歌舞剧团后不久,人头还没认清楚,干部下乡运动就开始了,牛凤是第一批下放干部,因此以前只闻其名未识其人。她与牛凤要说真正认识和熟悉,实际上就是最近几天的事儿。听来外调的人说要找牛凤,闻兰安排人去通知后,就与俩外调干部闲扯起来。
依她一贯的性情,她的想法是牛凤来了,自己也算配合工作到了位,面子也给足了,抬屁股就走人。没想到的是,闲聊中听说俩人是从范城来的,闻兰一下子就由秋鲁而起,感觉和对方由衷地亲近。他们可都是秋鲁的下属啊,执行的也是秋鲁的指令。于是话语就客气多了,还难得地起身替他俩亲自泡了茶。
待这俩有些惶恐于对面女领导的前倨而后恭,屁股抬了一半不敢安神坐下时,闻主任才有些自豪,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俩,他们县里的秋主任是自己儿子,而且最近恰好回到了家中。当然,听解释的俩能够明白的是,闻主任因为这些人都是其儿子的部属,母亲是在为儿子的有出息自豪,儿子就是她最大的骄傲;不太明白的是,漂亮的闻主任为什么有些羞涩腼腆,还有就是她怎么会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儿子。
他俩哪儿知道,闻主任刚才压根就没心情听来人是哪儿来的,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所以搞清情况以后有些不太好意思;至于其嘴里的儿子,其实只是她的继子,更是她女儿的亲爹爹和自己最爱的人,只要提起他来,总是不自然地会流露出小儿女的羞涩。
拉上了这层关系,专案组的黄大姐马上就表示,他俩此行正是遵照秋主任的指示在办案,而且负责人王组长已经去了秋家汇报行动成果。而闻兰也告诉了他俩秋主任是回家办丧事的,昨晚已连夜返回了范城。
几人闲扯着,气氛渐渐融洽,再后来闻兰又得知黄大姐是省城派到下面去负责知青工作的干部,老家就是这里,与闻兰目前也算半个老乡,于是话题更是投机。
待牛凤到来时,闻主任已经做出了决定,要留下来亲自帮助这来外调的俩人,也好为继子的革命事业出些绵薄之力。
牛凤是个骄傲的人,从来就有些“反潮流”的革命精神,原本不打算老实配合范城外调工作的,国庆汇演没剩下几个排练的日子了,她的事儿忙着呢!但听说是闻兰的召唤,她却不好意思不来了。
她也是最近几天与闻兰熟悉起来的。先,她是闻兰女儿学习芭蕾的指导老师,从她回城到剧团上班的第一天起,秋眉就在跟她学习跳舞,有了这层关系,秋眉为她说了不少好话,也实际帮了她的大忙,为她拿下了红色娘子军里的吴清华角色的A角儿;其次,上次选拔表演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挑衅了领导权威,在现场给闻兰制造了难堪,但事后她现,这个领导似乎与其他领导不太一样,并未因此而给她小鞋穿,还语气友好地表示要与自己继续交往,仅仅凭这两点,她就觉得欠人情份了,何况以后能不能就此留在城里,还得人家继续支持和关照呢!……
“牛凤,我们需要了解一下肇飞最近的动向,请你本着革命群众的阶级觉悟,老实配合组织的调查,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如实说来。”
这小白民警不认识牛凤,打着他们人保组办事一贯的官腔,开口大喇喇地审讯起牛凤来了。他还觉得很正常,语气还很平缓,但熟悉牛凤性格的黄大姐和闻兰一听就感觉坏事儿了。果然,小白的话刚说完,牛凤立马起身,白眼珠子一翻,用她那好听的京韵和难听的语气说:
“那我跟你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请你们领导下次来找我吧!”
说着话,杨柳腰肢一摆就要往外走。
“哎哎,牛凤,你能不能听我们把话说完?”
黄大姐赶紧拦下掉头欲走的牛凤,温言软语劝慰起来。闻兰也苦笑着替外调的俩解释道:“牛老师,因为肇飞出来好几天,也没给组织上请假办手续,所以他们就是想来了解肇飞最近是不是与你在一起,都干了一些什么事儿?”
“没错,老肇正和我在一起。有什么违法的行为被你们抓到了吗?”牛凤不耐烦地说
“整天都在一起?也包括晚上?”小白又不知轻重地插上一句。
“晚上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么不可以吗?”牛凤又翻起白眼
“你们没结婚,男女在一起鬼混,那是资产阶级思想,是腐化堕落的生活作风问题。再说,那肇飞是坏分子你不知道?”小白继续官腔十足地训斥。
“我和老肇本来就是牛鬼蛇神,黑五类在一块不正常吗?剥夺了我们的精神,还要来凌辱我们的**?有本事你拿过去,我牛凤这些年已经受够了。”
牛凤连白眼也懒得翻了,不屑地撇撇嘴。
黄大姐看看势头不好,使个眼色给小白让他先出去,然后将牛凤强行摁在椅子上坐下,然后陪着笑脸说:“牛凤,我们不是来调查你的,只是因为肇飞的事儿牵扯到你,才不得不找你落实情况,你把情况说清楚就行了。”
“黄师傅,我不是说了吗?现在也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见牛凤仍然是气鼓鼓地不太配合,闻兰也有些不高兴了。这可是秋鲁布置下来的任务,这俩人如果完成不好,岂非影响到秋鲁的革命事业!
她是个思维简单的女人,就是为丈夫和女儿的家庭活着的,老秋已经走了,秋鲁现在就是她的天,牛凤这种做派,也等于是在泼她面子。但她那温软的性格,让她说几句难听的也不会,于是只好拉着黄大姐的手腕,将其带到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想将外调肇飞的具体细节盘问清楚。黄大姐正手足无措地为难,对于牛凤那样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还真不是她这个大老粗能应付的,所以闻兰肯帮忙,黄大姐简直要高举语录本感谢红太阳老人家的恩德了。
闻兰不太会说话,但那只是因为她不太关心世事,与人交流少的缘故。但作为知识女性,且久居上位,思想工作该从哪里入手,她还是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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