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等价交换(上)(1/2)
蓝蓝被村妇女委员在窗外吆喝吕继红起床的粗大嗓门闹醒了。
依旧如平日不想下地时一样,人虽然醒了,她继续侧身赖在床上,任长长的睫毛不时扑闪几下,自己香甜地迷缝着双眼回味梦中的良辰美景,直到吕继红临行时朝她帐子里伸进一条胳膊,朝她光溜溜的屁股蛋上顺手拧了一把,这才打着哈欠从懒洋洋的秋梦中彻底醒转过来。
蓝蓝是个懒惰、贪睡、怠思的漂亮女孩子。因为怠思加健忘,课堂上头天学过的东西,转天醒来后她就基本忘光。所以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尽管始终有叔叔阿姨们为其补课,但她的成绩仍旧是一般般,甚至某些时候还会摆尾巴;毕业插队后,生产队头天收工布置的次日劳动内容,她基本上转头就不记得了,下地时丢三落四常常忘记携带必要的劳动工具,所以她常为此被村里点名批评。
肇家父子来村后,她与肇辄一混熟,就撒娇逼着肇辄做了她的小闹钟,而且这只小闹钟,不准上油,不准忘记上条,还不准闹*去修理,每天还得准时工作。早上准点报时催促起床,还得附带提醒她当天要做些什么准备、该带什么劳动器具。与肇辄有了少男少女间肌体亲昵的小默契后,更是养成凡事都由少年当家做主的习惯,她觉得肇辄天经地义就该是她摆在床头的小闹钟。
肇辄这两天不在家,吕继红也因肇飞不告而辞整天懒懒洋洋的无精打采,没有了这每天逼她起床的俩催命鬼,蓝蓝干脆乐得终日介赖在床头美美地睡个够,并向生产队称病不起。但即使这样,昨晚陪吕继红熬夜等候时,终究还是她撑不住比吕继红先迷糊过去了。
牛凤常说蓝蓝这孩子除了贪睡和好吃,从小身上就几乎看不出有任何闪光点。
蓝蓝的性格和她的长相一样,在不同的人眼里天差地别充满了争议和矛盾。
因为在生人面前犯怯和不懂应对,蓝蓝习惯沉默寡言地垂下她长长卷卷的漂亮睫毛,要么干脆侧转脸躲避得远远的,为此她总被陌生人认定傲慢无礼;而在比较熟悉的同学朋友面前,尽管成绩一般,但因言语率真满脸烂漫,又被评价为娇憨可爱的傻天真;只有最亲近的长辈,知道她是个凡事不往心底过,不长脑袋和心肝的懒虫,才宠溺地笑骂她是个“瓷娃娃”,意思是光中看不中用。
“有潜质而怠思,有宝藏而不自知。或许在重压下才能爆出平日难见的闪光点。”
某此肇飞和牛凤交谈时对她的评语,她认为最接近自己本质也最为自己所接受,所以她是爱屋及乌心甘情愿做肇家的“童养媳”的……
小丈夫肇辄急匆匆的来了又去,让蓝蓝误以为是梦境般的不真实,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美丽小脑袋有些不够用,判断不出此前肇辄抱着她说的那些到底是幻觉还是实景。“辄辙如果真的被樊二柱诬陷写反动信件而被县里抓捕,那他不去省城找老师肇飞,反而冒险跑回来干嘛?”蓝蓝一边穿衣一边蹙眉嘀咕。
吕继红脸口未洗漱就被村妇女委员急匆匆拽出门,说是去见县里下来的专案组领导,蓝蓝目送其出门后,在堂屋后的灶间里一边慢吞吞地刷着牙,一边歪着脑袋沉思。
辄辙平常未开过这类涉及严肃内容的玩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的表情格外肃穆,而且他临行前还拜托自己必须要做一件什么事情来着,自己似乎很不乐意,于是他就火,解释也不肯再解释就很不耐烦地急匆匆跑了。
辄辙要让自己干一件什么要紧事呢?蓝蓝含着一口牙膏泡沫着愣,思维习惯性短路,好半天也想不起肇辄到底拜托自己干什么了。
蓝蓝倾斜着她美丽的小脑袋,将满头还未束起的青丝散披在身侧,呆呆望着窗外思索了好久,最终总算从已模糊的记忆库中,翻捡出肇辄让她务必要去干的事儿了。于是洗漱完毕后,她早餐也不做,撅着小嘴儿委委屈屈地、三步一迟疑五步一犹豫,穿过牛棚后的树林来到了废弃的土寨子旁。
怎么过去呢?难道辄辄是让我游水过去?可自己不会啊!
土寨子外两丈多宽水草丛生的的护寨河水面上,既没船也没桥,甚至连绳索木板之类渡河能够借用的东西也没有。
蓝蓝在河边停下脚,望着那绿得黑的水面,瞧着水下不时鼓起的串串气泡起呆气。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塘堰中飘荡出许多不散的阴魂,正张着血盆大口静悄悄地窥视着自己,随时准备将自己吞噬掉。
“啊!……”
她惊恐万状地用手紧捂住自己的双眼尖叫了一声,似乎如此的话那些阴魂就会被吓跑或不敢过来伤害自己。过了一会,感觉四下没有什么动静,她将手指敞开一条缝,偷偷窥视起土寨子周围的动静来。
除了阵风掠过身后树林刮动树叶产生的“哗哗”声,四下静悄悄的。
于是她盘腿坐在岸边泥土地上,慢吞吞脱下布鞋,褪下袜子,然后侧身将裸露的一只小巧秀美的足弓,颤颤巍巍试探着放入水中。白皙的小脚在水中稍稍搅动后,她感觉水温不是太凉,于是又开始犹疑是该找根木头抱着游泳呢,或是直接?水渡过水面。恰巧这个时土围子内一只惊鸟“扑啦啦”飞上天空,将她几乎吓得晕过去。
土寨附近再次安静下来后,蓝蓝很想穿过树林退回家去,但*着脚在草地走了几步后,又不甘心地站住了。
她犹疑着是否该重新走回河边再尝试一次。肇辄说过这是对他生死攸关的大事,尽管害怕到极点,她终究不敢不按照他的话去做的。
踌躇半晌还是拿不定主意,最终她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瘪着嘴,委屈万分地掩面失声抽泣起来。
“辄辄你这个坏蛋,为什么非逼我到这鬼地方来啊!”
匍匐在废弃土寨墙残垣下的草丛中,周宇已经不动声色观察蓝蓝许久了。见她在河边抹着眼泪,进退失据的可怜样,他很想出声呼喊她一句,但既怕喊叫声反倒是惊吓住她,也担心泄露了自己的行藏,只好无所作为地静静旁观着。
他判断出这个女孩子是为什么来,且打算干什么了。
在土寨里守候外出替他送信的肇辄两个日夜,头一天他还算镇定。去县城的路程不短,如果路途上生类似自行车爆胎、遇见熟人等情况,耽搁一些时间当天赶不回他能理解。但等到第二天深夜,他实在有些坐卧不安了,躺下又起来,起来再躺下地折腾了半宿。他判断肇辄应该是时逢全国范围对“七一”行动余党的搜捕行动,被堵在路途中或者可能出事了。
自己事败脱逃,鄂北这边必定沿着自己的脱逃轨迹,在鄂北范城附近几个县市的道路上和交通枢纽布控盘查,搜捕行动必然会阻碍或延误肇辄往返县城的行动。担心归担心,但有一点他敢肯定,肇辄那小鬼绝对够机灵,如果嗅到危险气味,应该会按照自己的事前吩咐销毁信件,那么至少不会因副统帅事件牵累而遭致不测。同时他按肇辄出的时间推断分析,肇辄应该是在信送到秋鲁手中以后,返回的路途才遭遇大搜捕的。假如真是自己判断的这样,秋鲁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也应该事先提醒或伸出援手协助这个孩子的。
尽管这样安慰和说服自己,但他仍难以彻底放下心来。假如这个无辜的少年由于帮自己传信而陷入绝境或生不测,他周宇就是日后见了*也难以原谅自己。
周宇最终还是决定冒险离开土寨,化妆往县城方向走一趟,去途中接应一下肇辄。实在碰不到人,条件又许可的话,干脆悄悄进城见见秋鲁。秋鲁在这个地区有着巨大的权利和能量,只要他愿意,短期掩藏自己一段时间,或帮助肇辄脱险都不会是难事。
黎明以前他轻车熟路地潜入肇家,寻了一套肇飞的衣服换上。
他的身材比肇飞稍显瘦弱,高矮倒是差不多,穿上以后感觉还比较合身,临出门还顺手抓起肇飞的备用眼镜戴上,自己照了镜子感觉与下放插队的城里干部形象没什么区别。周宇本身就是个近视眼,寻常为了保持军人的气质尽量不戴眼镜,但戴上这副近视眼镜后,除了略感度数高了有些头晕外,眼前的景物清晰可辨,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
为掩人耳目,刚离开樊村的一截路,周宇穿行于麦田和棉花地中,此后天大亮了,他干脆直接上了鄂豫公路大摇大摆沿着公路步行。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后,路途与几个从县城方向过来的老乡擦肩而过,几个老乡边走边以豫南土话聊着天,说着县城附近这条公路上,已经设置了拦截检查岗哨,正在盘查知识分子模样的城里人。尽管老乡们的土话难懂,但周宇竖着的耳朵,仍从中机敏地捕捉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周宇的心沉下去了。与自己的判断完全一致,看来县城是龙潭虎穴不能去,那就老老实实在樊村呆着,等着肇辄摆脱拦截后自己返回了。做出决定后,待几个老乡走远,他退下公路重新进入棉花地,绕着弯回到了樊村的废弃土寨。
肇辄留下的字条,他刚钻进草窝棚就现了,周宇长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周宇躺在草窝棚里,边喝水滋润走得冒烟的喉咙,边飞快地开始调动思维进行分析。对照字条留言,再结合他在路途上听到的老乡嘴里透露的零碎信息加以综合,他对当前的形势和自已的处境有了清醒的认知。
肇家父子那手漂亮文字蕴含极深功底,在樊村周边几十里很难找出有本事伪造模仿的;同时,樊二柱这个人他也熟悉,尽管有些小农式的狡黠和小聪明,但大脑思维高明不到那种程度。能策划类似高明的阴谋,且有能力去伪造信件,并能找到合适机会去嫁祸、陷害肇辄的人,非秋鲁莫属!
秋鲁这是为了他本人和他父亲的前程,断然撕下了惯常给人留下知书达理和重情守义的假面具,而要对自己和肇辄等一切知情人赶尽杀绝了。
唉!自己送上门那是活该,而肇辄就太不幸了,逃出生天机会渺茫!
周宇对适才和肇辄擦肩而过后悔不已。先,如果双方刚才能碰上,自己至少可以给他出些主意,提供些帮助;同时,周宇也悔恨不该将这无辜的少年轻率拉下泥潭,现在想拔足退出也难了。
认清秋鲁的真面目和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式,周宇对自己盲目信任秋鲁和秋司令之间的血缘亲情,并且亲手将肇辄送入虎口而感到万分惭愧,也对肇辄传信前对秋鲁的直觉判断有些佩服。
肇辄很聪明,能从铁网般的围捕下专门跑回来送信,证明他的智慧很了不得。但周宇不认为肇辄最终能脱逃阴险的秋鲁布置的抓捕,被抓住只是个时间迟早的问题;周宇也不相信肇辄被捕后能坚持多久,毕竟他还是个缺少社会历练,对人心险恶认知有限的少年,或许秋鲁随意糊弄几句,他就会无意识地将事情泄露。同时,秋鲁无论是否抓得住肇辄,一定已从肇辄帮忙自己传信这个环节,判断出自己就在范城附近,也一定会将搜捕行动从县城附近最终延伸到樊村的……
范城地面是不能待下去了。
周宇打算离开樊村,渡过汉江到对岸的襄阴地界,去投靠暂时还没暴露的分舰队陆军的曹同志以暂避一时。刚烧掉字条收拾好草窝棚中的一切,土寨外的树林里就传来脚踩在树叶上的“哗哗”声,他动作迅捷地拔出配枪,顶上子弹窜出草窝棚,爬入土寨围墙残垣的杂草丛,隐蔽观察起水面对岸的动静来。
隔着河站在那里的是胡碟那个极漂亮的私生女蓝蓝。
她来干什么?找肇辄吗?她知道肇辄回来了?
周宇无声地观望着站在对岸草地上,*着一双白嫩的小脚,因害怕和无助而掩面落泪的少女,他感觉喉头涩涩的。看她那欲渡河直扑土寨而来的架势,不像是来找肇辄的,如果是那样,她用不着坐在岸边犹豫着是否下水,扯起嗓门轻叫一声就可以了。周宇只稍一寻思就猜出她此来的目的。她是帮肇辄销毁痕迹来的。肇辄担心自己已离去,害怕字条落入其他人的手中,所以在逃亡前委托她代办了此事。
自己又将一个无辜者牵扯进漆黑的深潭了!
肇辄被牵扯,还勉强可以说成是他自愿加入,而眼前的少女,则完全是因爱所累,被动拖下水无奈陷身进来的。
感觉心底的阴霾和负重就要将自己的神经压垮,周宇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他慢慢缩回身体,重新爬回了草窝棚。他决定小栖片刻,待对岸的少女知难而退离去后就此动身,再也不回到这里了。
头颅枕靠上泥土不久,他就因困倦沉睡过去了……
外面树林里再次传来脚踩枯枝烂叶的“哗哗”声,周宇从梦中被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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