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天保定尔(2)(2/2)
多接受一次他的帮助,他就更成了她的恩人,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又近很多,何乐而不为?
如烟心底笑了笑,脸上露出惊喜、感激的表情,伏到床上向他磕头。
他摇头笑:“不必如此。”再次欠欠身,“梳洗一下?说是要叫长庚和我给新曲子谱曲,地点定在青衿堂里,一起过去吧。”
如烟点头,他走到门外去回避,刚走出两步,又转头温柔道:“你知道,你若想要个人服侍,我可以给你找一个。”
如烟想了想,摇摇头,笑笑。眼下还没这个必要,何必多说多动,惹人侧目?丫头是肯定得要一个的,却等到形势成熟时,去拜托合适的人出力好了。
心里这样考虑着,她的情绪是冷冷的,不过脸上笑容却羞涩得紧,以表示一切推辞都是出于谦逊。于是小郡爷也笑了笑,就到门外等着。
如烟梳洗打扮,动作极快。谁叫她正在这个年纪?只要睡醒了,洗把脸,就是活鲜鲜一个小妖精。佩什么宝石?她的双眸就是宝石。戴什么珍珠?她的笑容就是珍珠。贴什么花黄?她的双颊就是最娇嫩的鲜花。
把辫子编好,走出门去,她与小郡爷一道前去青衿堂。外头风吹过来,他很自然拉起她的手,问:“冷吗?”如烟抬头笑,晶莹小脸对着他微微俯下的笑容,实在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嗳,这两个,头凑在一起简直是一双璧人。
……虽然彼此异梦。
小郡爷吩咐不用惊动他人,所以苏铁楼中依然是静悄悄的,依雪也不知道如烟被小郡爷带走了。
这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走到青衿堂。那时,不但妈妈、李斗、紫宛他们已经坐好,宝巾和金琥等几个熟谙工尺音韵的也给叫了来,正热热闹闹的一起说话儿呢。
宝巾埋头在纸上划着什么。金琥展眼见到他们来了,笑着迎住:“嗳哟,可来了!就等着郡爷您,才好奏新曲儿呢!”
堂下,笛师已经恭候多时。
小郡爷扫了一眼,笑道:“原来是笛曲。”
笛师拜道:“是小人谱的曲子,故此先用笛法写的。想来用箫也别有韵味。郡爷大人才艺绝世,若能为小人的俚曲指点一二,小的感恩不尽!”
宝巾“卟哧”笑道:“裴师傅从来这么嘴甜。”
笛师裴师傅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小的从来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小郡爷淡笑道:“我不过寻常消遣,说是票友还不够格呢。师傅是行中人,莫再谦逊,请罢!”说着轻振衣襟坐下。
他衣带上插着那管玉箫,依然是洁白的样子,白得那么寂寞。如烟想:这管箫,在今天这个场合,是绝不肯发声的了。
紫宛手指不动声色在琵琶柄上滑过。她已经戴了指甲套子。〔注1〕李斗将头歪过去笑道:“怎么把这个带出来?打算给笛师傅和一段儿?”紫宛白他一眼:“昨儿自替你接了曲谱、为你伺候安枕,方才睡觉,连琵琶弦儿都没动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斗抓抓头发:“没有练习,果然不能弹奏。是我问差了——然则,你抱它过来作什么?”紫宛这才嫣然一笑:“你杯中不能无酒,我手里时常有弦,这才是送流年的意思,又何必非要作点什么才好?”李斗呆了呆,纵声大笑。
金琥笑道:“你们拌嘴儿有趣,这曲子还听不听了?”李斗道:“听!怎么不听?快把词谱发下来。”宝巾才笑着把那张纸传于他们:“这就是定下来的词谱了。平、仄、中,都在上面,你们看一遍,再听曲,听完了就要填词交稿的!可不许赖。”小郡爷一笑:“我从来没什么急智。长庚才是此道高手,何苦叫我陪衬?”
妈妈歪在椅子上只是看着他们,此刻也笑了:“小郡爷,你莫太谦。老身这双眼睛也不算全瞎了。您不给我们,那是另一番说话。倘若还肯赏这个脸的,老身倒跳一支舞来敬你,除非你嫌弃不想看!”小郡爷动容,拱手道:“久闻史妈妈舞艺绝伦,当年一支剑舞哄动京城,算来已经封刀几年了。若能为在下破例,那是在下的荣幸!”说着将词谱看了一遍,递于李斗。妈妈补上一句笑道:“探花郎的诗才是不用讲的,作了也不算什么,非要作得好了,老身自有好礼奉上。”李斗笑道:“知道我不爱看舞,想来是准备好酒了。”众人都笑:“星爷在我们这里不知喝了多少,还要讨!”
李斗便从小郡爷手中接过词谱。小郡爷见他笑容虚浮、手指微微发抖,心下打个突,道:“身体有没有大碍?”李斗不语。紫宛便在他肩上按一按道:“玩过以后,还是回房睡罢?”李斗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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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拨琵琶弦时,对指甲作用的力度极大,如不带指甲套,容易崩伤,也会影响演奏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