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求其友声(1)(1/2)
日子就这么流走,歌照唱、酒照喝、花儿照开照谢,人都照样的过。
繁缕出殡了,是粗糙的木板棺材装了她走,她希望执手偕老的人没有与她躺在一起。
妈妈没让雇吹打,只是院里老老少少的女人们,统统穿了齐衰的丧服,埋头走着送她——这于礼原是不合的。因“齐衰”是五服中第二隆重的丧服,一般是对子女、姊妹才穿它,而繁缕跟众人可是什么亲眷关系都没有呢。但是妈妈说了,大家捆在一道,她就是每个人的姐妹,每个人都有点子傻性儿在她身上,为她掉的眼泪权当是为自己流,把这份傻性埋送了,大家才好继续安生过日子——因是这样论起来,众人就都穿了齐衰之服。〔注1〕惟纹月道她一直受繁缕姑娘关照,好比是女儿受母亲的恩惠,便比齐衰更上一层,独穿了粗麻布的“斩衰”,扶根竹杖,在棺材紧后面哭得噎声断肠、几乎没背过气去。田菁紧紧扶住她。众女子逢此情形,感慨自己身世,多半都很掉了几颗眼泪。
这行人迤逦到坟头,顿吃一惊。只见一男子穿了雪白的素服、披着头发、抱着一坛子酒,正在空坟畔高歌而落泪、挥袖而扬涕呢!再定睛一看,那素服非丝非麻,竟全是用纸头裁出来的,上头很洒了几滴墨点、只没个字。而那狂狷奇人,高颧骨、瘦条脸,淡眉抹云浑似醉、长眼眯线本如痴,却是李斗。
众人本与李斗相熟,知道他的疯性,见到如此情形,还是吃了一惊。
好个李斗,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在他眼内似的,只迎上繁缕的棺木,抱住恸哭,如失去了一件最可宝贵的珍宝。纹月又惊又感动,伏在地上只是叩头。李斗也不理她,哭完了,将酒猛灌喝尽,便连罐子猛砸到地上,将纸衣襟“嘶”撕下一大片来,团了,蘸着地上的酒和泥浆,在棺身大书六个草字道:“我等无处可逃。”写毕,仍不说话,踉踉跄跄的走开。
宝巾诧异喃喃道:“原来他和繁姐姐的感情这样好的?”紫宛听见,转身淡淡道:“他这个人,不过是为了青春如此凋谢而哭的。不管任何人,哪怕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只要生命像一朵花开放、他都会想亲近、都会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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