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总角之宴 五 接受现实(2/2)
走得近了,他才发觉前方的景物如此熟悉:餐桌上摆着积了两天的碗筷;地板上落了几件待洗的衣服;书桌上笔记本没有合上,键盘上胡乱倒扣着《九尾龟》、《玉蝴蝶》之类的书;只剩半杯水的玻璃杯半倾不倾,在几堆刻录盘之间危险地保持着平衡。他的目光移到一张刻录盘的标签上,只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h动画-107”……
这分明正是他独自生活了十年的小屋。看,甚至连客厅里换水桶时洒下的水迹都还没在。
他向来得意他一个年轻单身男人能将这房子的卫生标准维持在一定的水平之上,不像有些人,进了门随便踩一脚下去总要飞快逃出几只蟑螂。
不过,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激动的语气来指认自己的屋子?
梁嘉楠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了,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摇摇头,不欲多想,继续抬腿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门把时,面前的一切便倏然消失了。
还来不及惊讶,他忽然觉得脚下一空,紧接着身体一轻,便急急向着下面无尽的深渊落下。只是他却并不觉得惊慌,甚至还觉得这感觉有几分熟悉。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耳中忽然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却是似有若无,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当他凝神倾听之际,忽觉心头蓦然一惊——
“少爷!”一个清秀的小男孩俯身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立进长松了一口气:“少爷,时辰到了,您快起身吧,否则要来不及了。”
梁嘉楠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梁善试探着伸手扶他起来,被子欣开,皮肤接触到冷冷的空气,寒意一直透进最底处,才蓦然惊醒。
原来,那些都是梦了。
明明昨日还是好好握在手中的一切,还在好好计划着的未来,突然之间就变得遥远无比。
一切,竟然已只余一个梦境。但又焉知,此处不是在梦中呢?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也只是一个人,没有双亲掂记。至于朋友……自己似乎,并没有那种可以铭记自己一生的朋友吧。他们至多叹息几句,再过几年,便会渐渐忘了还有过这么一个人。
说起来,这莫不是母亲的执念在惩罚自己么?
想到早逝的父母,亦再次回想起母亲被触到逆鳟时堪称恐怖的反击方式,梁嘉楠打了个寒颤。母亲当年说,“你的名字里包含了我和你爸爸两个人的名字,代表我们永远在一起,所以绝对不能改喔~~”虽然是可爱的语气,眼神却让当时只有七岁的自己吓得做了好几天的恶梦,之后他再没敢提过要改名字的事情。
直到父母皆因事故去世十年之后,他终于再忍受不了名字所带来的嘲笑,想着母亲的积威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便决定要改名。
谁知前脚才将手续办妥,甚至连使用新名字的身份证都还没拿到手,刚走出派出所就出事了!
母亲大人,这难道真的是您的执念不成?
梁嘉楠打了个哆嗦。
当他发呆之际,梁善已经拿过一套新衣裳来开始为他穿衣。只听梁善边整理他的衣襟边说道:“少爷,带进宫里的衣服都在衣襟里绣了‘梁’字,若是不小心同旁人的混起来了,您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梁?姓梁?梁嘉楠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道:“为什么不绣全名?”
“一般不都只绣姓么?这可不是小人偷懒。”说到这里,梁善想了一想,道:“不过,少爷的名字笔画着实不少。嘉木的嘉,楠竹的楠,都是笔画多的字,若真是绣了,得花不少功夫呢。”
南有嘉木,君子成之——梁上也有君子的。
梁嘉楠不禁仰天长叹:娘啊,你的执念竟然还延伸到了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