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难诉衷情(2/2)
崔九顿了片刻,把心中积郁娓娓道来,东方明遵其意思口吻,洋洋洒洒写了好一长篇。待字迹风干,崔九谢过正欲告别,果儿却吵闹非要留下。崔九视果儿为命根,岂容她有一丝风险。东方明也自知江上艰险,自己断难照看好两个孩子。
二人一番哄劝,怎奈果儿就是不听。终是小子墨良言堪用:“果儿妹妹,你不和九爷爷回去生火烧饭,我与爹爹回来岂不是要先饿肚子了?”果儿果然最听小子墨劝,立时应了下来,跑在崔九前面一路蹦跳着回了。
送走崔九,东方明收拾好东西,却觉心中一阵酸涩,叹道:“这崔九叔纵是一介贫苦渔父,却是个真性情之人。只可怜他家中仅剩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唉,怎么这世上一等一的好人都要如此命途不济呢!”他眺望二人背影,止不住摇头兴叹。
“爹爹何故又在叹气?”小子墨关切道。东方明眼瞅儿子一片纯真稍感宽慰,道:“爹爹不叹气了,咱们莫辜负眼前这大好光景。”言罢二人向船头走去。忽听又有人喊道:“先生拿了酒饭再走不迟。”
父子二人回头看时,却是一个丰腴村妇,怀揣一个青布包袱,腰上拴着一个大酒葫芦,朝他们急奔过来。那村妇约莫三十多岁,面如春花,几步奔上船,把酒葫芦解开递与小子墨,又把青布包袱在东方明面前摊开,说道:“俺这里有两张大饼,半斤牛肉,还有一葫芦老酒,你每拿去江上用吧!”
东方明微有尴尬,施礼揖道:“多谢大嫂美意……”
那村妇心直口快,皱眉嗔道:“休再叫俺大嫂,俺每年龄相仿又是旧识,唤俺屏娘便是!”旋即她展颜笑道:“这大饼才出锅,还滚烫着咧,带去江上最佳。这酒是今日新开坛的老酒,味道香极了,你且尝尝。”说完便把酒葫芦打开,凑到东方明嘴前。
东方明脸光泛红,辞谢道:“大嫂一番心意,我父子心中领受了,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屏娘打断:“只是什么?怕村里人瞧见说闲话,是也不是?行得正不怕影子歪,管他别人什么想法!”
东方明赧然生惭道:“小弟并非这个意思……”
“俺本是北人,先生也是数年前投奔此处。俺亡了夫君,先生没了夫人,俺每可算同病相怜,也应是言语相合,与俺讲话何必要学酸丁腐儒一般吞吞吐吐?”屏娘嗔怪道。
东方明俯首拜道:“大嫂待我父子恩重如山,若无大嫂当年帮扶,只恐我父子今日尚不知沦落何处。大恩不言谢,小弟当至死铭记于心!”
屏娘扶起东方明,双颊绯红,道:“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
东方明道:“其实大嫂之心我岂非不知?只是……”说到这当口儿,那屏娘早已低头害臊不能言语。
二人正当尴尬难言、欲说还休之际,小子墨兴冲冲道:“婶娘做的大饼,墨儿最爱吃了!”
东方明忙接话道:“既如此,这吃食我们留下,待小弟从江上回来,再去嫂嫂酒肆道谢。”
“这便是了。墨儿既爱吃,俺便回去再备些酒菜,回头给你每解馋。”屏娘羞的面红耳赤,转身便走远了。
如此恩情,何以相报?东方明默然伫立,却难抑心潮翻涌。少时他见艳阳正悬,已到了晌午时分。自忖若再思忆下去,只怕又要勾起伤心旧事,辜负了良辰美景,便立稳渔船,奋力一撑船篙,远离江岸向中流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