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可怜的老婆(2/2)
当时在我们家乡,朱家窝堡村像穿得这样破烂的女子有的是。但是,俩口子穿一条裤子的还是少见的。
我记得,家住在谷家坨子的唐偏脸子,两侧脸蛋一侧大,一侧小,人们就叫他唐偏脸子,这是他的外号,他叫唐广田。他就穿着补丁落补丁的衣服,还经常看见他露着膝盖和屁股。但1951年我和他的儿子唐龄学在同一个学校里读书。唐龄学常和老师顶嘴,在课堂上老师提问他,他不站起来,老师说:
“你得站起来回答问题。
他却说:“坐着不是一样说话吗,站起来干啥!”
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
1947年唐偏脸子全家大人孩子4、5口人就一条裤子,谁到外面去,谁穿上家中的唯一的一条破裤子,其余的人都光着屁股坐在炕上。夏天还好对付,一听到来人了,赶紧聚到一起,互相躲藏。到了冬天就太可怜了,全家人冻得像红虫一样。
我还记得,家住在唐家坨子的刘扩兵,他叫刘占山,只知道1951年春天他当上了八路军,当时没适行兵役制,国家招兵,靠自愿,靠动员,谁要是当上了八路军,老百姓敲锣打鼓欢送,几乎全村子里的人们都出来,那才荣跃呢!人们把这项工作叫扩兵,老刘家的当家的,虽然不太精明,但也不傻,在这次扩兵被扩去了,所以人们叫他刘扩兵。当时八路军一来,说是扩兵,把他乐坏了。他因为家里太穷,没饭吃,没衣服穿,没房子住,他就第一个报名参军了。刘扩兵家中五口人,就穿一条裤子,也是谁去外头谁穿上。刘扩兵还有一个老婆,因为家里太穷,找了一个拉帮套的老李头,老李头是一个打光棍的没家,就住在刘扩兵的家里。刘扩兵还有一个外号,叫刘光腚子,直到1951年刘扩兵当上了八路军,才穿上一条新裤子。
我们一群小孩子听说孙大烟泡卖老婆这个消息,感到很新鲜,就一起上南山顺着小道向后四家子跑去。当时我家住在朱家窝堡,后四家子离我家一里多山路。我们跑到后四家子一看,在我姑太奶家(我老太爷的亲妹妹)的东面,一个没有院墙也没有杖子的院子里,一大群人,正围在窗户外面。一个女人在窗台上站着,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头上插了一朵花,流着眼泪。在人群中有人说:“这就是孙大烟泡的媳妇。长得多好看,唉!可惜了啦!抽大烟真不好,穷得快,死得早!”
我问身旁的一位老头:“她咋站在窗台上?”
老人瞅瞅我说:“她要出来呗。”
我说:“她咋不走门呢?”
老人说:“孙大烟泡不让呗。人家说,寡妇出门子不兴走门,要跳窗户。孙大烟泡没死,为啥要她跳窗户呢?我不懂。唉!多好的一个媳妇,仨瓜俩枣就卖了。可也好,找一个好人家,起码能吃饱饭。”
我身旁的一个年轻人问:“这个媳妇卖多少钱?”
老人说:“多少钱?少的可邻。五斤白面,五斤香油和五两大烟土。”
我们说话间,媳妇被买主领走了。孙大烟泡开始忙火了,打了五张香油饼,站在门口,大口小口的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