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2)
我垂目“我不知道脓疮也有必要捅破来让每个人都看一看,流血化脓又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
我推了推他,就往外面走。
走了好久张奕琛才悻悻道“你何必要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你和郑俭又没有血缘关系,就算你真喜欢他最多也只能说明你口味重,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翁帆都敢觊觎杨振宁了,汤灿你完全可以抬头挺胸,郑俭才大了你几岁!”
他有些不屑。
我们这时正站在酒店的大门口,风呼呼的吹着,我听了他的话像是听了笑话。“人家两情相悦,自然可以什么都不怕。可我和他们能一样吗?要是郑俭也和我是两情相悦的,那就算他真是我爸我都没什么好在乎的!可问题是他不喜欢我,他对我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你还要我怎么说才懂?难道我之前做的你都没有看到吗?我连他的前女友都恬不知耻的装了,这都不行我还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把他扑倒然后强!奸了吧!”
张奕琛听我说到这里噗吱一笑,朗眉星目的瞅着我看“汤灿,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这么邪恶!”
我无语……被他激的一脸通红,索性也不辩解,干脆不再理他,转身就朝回路走了。
张奕琛在身后没有再追过来,我神色一松,返回刚才用餐的宴会厅。客人全都走了,宴会厅里也不见一个半个服务员打扫收拾残局,想来是都被郑俭支走了。
落大的空间里只留下郑俭和谢文慧两个人,各持一边坐着,都是凝神沉思的模样。
我不由自主提起一口气,硬起头皮往里面走。
得益于郑俭多年来用心的教导,我虽能力不够出众,可是担当却是不缺的。
我脚步铿锵的迈进大厅,果不其然立刻就赢得了四道目光。
郑俭和谢文慧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却都看着我,看来也只有我来说了。我逼着自己开口,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语气“今晚的事我想我欠你们一个解释。”
说这话时我其实在撇嘴,心里很是嘲弄。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不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了吗?
可他们却不认为,他们就是认为我应该给他们一个解释。我想,尤其是郑俭,他一定很有耐心的在等着我给他一个说法。
我只好从善如流,托张奕琛那厮的福,今天看来我要当着谢文慧的面向郑俭表白了。
这其实不是我第一回向郑俭表白,只是以前郑俭从来没有当过真。我本来应该驾轻就熟,可表白这种东西,虽然对象没变,然而每次环境不同,说的人心情也就很不一样,很难熟练。
我看向郑俭,其实我现在的声音是有些艰涩的,只是不晓得听的人察觉不察觉的出来。
“就像你晚上听到张素芳说的那样,我从小父母双亡,当年是你妈妈收留我到你们家。你妈妈去世后,就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着过。我并不是你的什么前女友,我之所以那么骗你,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你。”我顿了顿,有点紧张“郑俭,我并不想永远和你情同父女,你就算再早熟也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我从没有把你当成父亲!”
听了我的表白,郑俭居然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目光中有些急不可察的波澜。
我想他真正意义上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受害者。毕竟我们那些过往反正他都忘记了,眼下也不过是不明就里的听一听,内心并不一定见得能有多震撼!
真正相当尴尬的人是我。
“今晚会这样我感到很抱歉,当然我知道现在说抱歉已经不能挽回什么。总之,我真不是有意要破坏你的订婚宴的,我真心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我虔诚的一弯腰,向郑俭行了一礼。
说完这些话,我转身就走,我再留在这里,怕也只会让他们难堪。我自嘲的笑一笑,也许张奕琛说对了,我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我心里有罪恶感。我难受,我歉疚,我面对郑俭就像犯了罪一样,因为不管道理上我如何强硬说服了我自己,可真实情况是:我毕竟是郑俭养大的孩子,我对他觉得很抱歉。
我又苦又酸又涩的想,为什么失忆的人不是我?合该让我失忆才对的!
打订婚宴上那出闹剧以后,生活一直死水微澜,惊喜缺缺。我和郭博士的感情难得的进展很顺利,近儿个,郭博士似乎挺得闲,老有时间来光顾我。
他几分钟前才打了个电话来约我出去逛街吃饭,我稍稍收拾了下自己就急忙出门了。郭博士这个人果然书卷气太浓郁,都不知道要预留给女朋友打扮的时间,而且每次约会都是临时起意,弄的我每次见他都感觉自己风尘仆仆。
其实我还是挺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的,诚如那日郑家一众亲朋说的,我都25了。都听说女人过了25行情就直转急下,可怜我在25岁前就一直没什么行情,眼下25已过,更感到危机重重。我对谈恋爱没什么要求,可我想过家庭生活。我不想当时*行的剩女,我厌恶一个人漂泊无依,家庭对我来说很诱人。
我抓着包,几乎是小跑着赶到商场门口的,今儿是周末,车异常难停,我在附近几个停车场溜达了好几圈,才终于见缝插针的找到个车位。
郭博士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我低头瞄一眼手表,还好,迟到不算太久。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道歉“对不起啊,车太多了,找一个车位真不容易。”
他今天穿的一身衬衫西裤还挺好看,头发好像也才修剪过。我发现不论是谁,只要看久了都会慢慢觉得顺眼。
看着我慌慌忙忙的,尴尬的理着乱发,郭博士露齿一笑“没等你多久,不用紧张。”
我不敢抱怨他没给我赴约前的准备时间,某些方面我很迁就郭博士,既然他不嫌弃我,那我也就不客气的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最好是谈个恋爱然后可以和他结婚。
我对郑俭的爱白白蹉跎了岁月,几乎算得上是暴尸街头,所以我衷心期盼可以和郭博士入土为安,那怕没有爱情。
我一直力求在郭博士面前营造温柔贤惠体贴的形象,所以当下,我很自然的接过他手上拎的东西,说了句“我来拎。”然后就往商场里边走。
我不忘问郭博士“你要买什么?”
他眼光巡视过琳琅满目的柜台,犹疑道“我缺一件衬衫,还有薄外套,先陪你逛逛吧?你们女人好像都爱逛街,你有什么想买的没有?”
长这么大,除了郑俭陪我逛街买过东西外,郭博士是第二个陪我逛街的异性,我毫不犹豫的体贴他道“我不用买什么,先看你要买的东西,有时间我再逛逛。”
说着我们上了四楼男装区,郭博士看衬衫时不时还要询问我的意见,可怜我对着装一向没什么考究,张奕琛更是时常批评我的穿衣品味。
我觉得每一件都挺好,建议他“要不你都试试?”
他拿了衣服进试衣间,好一阵都没出来。我在门外干等着,心里寂寞难耐就又想到了从前。
以前我陪郑俭置装基本不怎么用等,郑俭对衣着很随意,基本看了就买,偏还眼光奇好,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像是特别定制的。反倒是他对我的衣服很上心,我们俩大多数时间都在少女装区转悠,他最喜欢叫我试穿衣服。
初时我知道他囊中羞涩,就怎么也不肯试穿,他不明就里,只当我耍小孩子脾气,于是常将气氛闹得很僵。
后来,郑俭渐渐发迹了,便开始像是钱多烧得慌,给我成打成打的买各种生活用品,不挑对的,只买贵的。
那架势冷不丁的就会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山西的那些个煤老板。
最可笑的是他给一个在校学生买各种lv、香奈儿、爱马仕当书包,偏我还很不识货,嫌他买的那些包中看不中用,白白糟蹋了许多好东西。
那个时代,流行一首民谣,大约是这样唱的“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
当时我别提有多真切的觉得这小曲是专门为郑俭量身写的歌。
可惜现在,想来如果我要同别人揭露郑安的郑总有这样一段暴发户的过往,谁信呀?外人眼中的郑俭,那可是如假包换的富家子弟出身,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社会知名企业家,他是儒商。
我嘴里不知不觉便哼起了当年那首“赚钱了”,哼着哼着,一个眼角余光,整个人霎时就被定格了。
郑俭居然此刻也就站在对面的男装专柜。
他显然早已经看见我了,正研究似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有些不自在的同他打了个招呼,他今天像是心情不错,眼眸里含了点笑意,居然还八卦的问了我一句“你刚在想什么,怎么一会哭一会笑?”
我总隐隐的觉得,上次在婚宴上郑俭对我的态度就有所不同,这一刻,我依然产生了这样的直觉,当然,也很有可能是错觉。
我严肃纠正郑俭的说法“我没有一会哭一会笑,我只是突然想到一首歌,觉得很有一些意思而已。”
“噢?什么歌?”他略带了些疑惑求知甚至玩味的眼神望着我。
这样的目光让我很受用,什么时候起郑俭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从前他看我的眼神从来都带着一种可恨的长辈似的了然通透和慈爱。
我毫不羞涩的把那首赚钱了一字不落的在他面前演绎了一遍。
我这人长相欠佳,但唱歌,我还是很有腔调的,尤其这种打油歌,我那一把嗓音尤其适合演绎这类的小曲小调。
很快的,郑俭脸上出现了奇异的神色。我想也许是从来没有女人会在郑俭面前唱这么粗俗的歌,也许是我着实把歌的精髓唱传神了。
可饶是他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却成功的把他逗笑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郑俭脸上看到这样由衷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一刻,我也就满心欢喜的,很是满足的,有些痴愣愣的看着他的脸舍不得放。
郑俭并无所觉,只问我“是什么突然让你想到这首歌?”
“那当然是某个人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我是哪个人,因为郭博士在我们说话间终于试好衣服出来了。
他拿着衣服召唤我,连同的打量了一眼和我说话的郑俭。
我耸肩示意郑俭“你逛吧,我朋友叫我了。”
我走回郭博士身边,身后郑俭探究的目光却并没有移开。
我后背有些发烫,他一定猜不到我想到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他一定也不记得很多年前,他的手机铃声被一个小姑娘恶作剧的换成过这首歌。
很多事郑俭都不记得了,从何时起,我和他能如今天这般在商场里偶遇也要依靠缘分。
我不是不难过,可我不愿意再让别人知道我的难过。
那些曾经的记忆,也许有一天郑俭能记起,也许他从此永远记不起来。可无论如何,如果他不记得了,那么反正有我记得,我来替他记得。
那他也就不必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