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7.】【18.】(2/2)
“忙什么?忙着抱吟涟?追悼你们早亡的孩子?”我的声音越发的冷,自己都诧异原来有一日,我和高一可以这样对话“怎么不说话了?”
他问我:“你在哪?”
多讽刺啊,不到一分钟前,我在电话里也这样问着,他却打着马虎眼。可现在,我在离着他不足十米的距离里,听他问我,你在哪?
高一,你在哪?你曾经在我心里,只是这一刻,我没法在这样回答你。
【18.(补完)】
他这幅皮相,再加上如此以假乱真的演技,倒也真可以去考虑改行做个什么演员。
我忽然冷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们,忽而一笑:“街对面的咖啡厅。”
高一显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我没说话,等他自己看过来。
果然……他看到我,本来微微蹙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一手把电话放进口袋里,一手推开方才还抱的很紧的吟涟。眼见着要冲我走过来。
却不想吟涟反手将他抱紧,窝在他怀里哭的更凶。
此时此刻,我忽然庆幸吟涟将他紧紧地抱住,否则我倒也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什么样的语言在真相面前都显得很无力,安慰是徒劳的,解释是苍白的。就连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迟疑,都是对我过往付出的一种嘲笑。
这世界很小,小到他们二人在我面前上演着情深意切。这世界又很大,大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就把谁给弄丢了。
一辆深绿色的路虎车停在我面前,挡住了我同高一遥遥交汇的视线。驾驶席的车窗摇下来,辛穆嘴里还叼着一支烟,上下看了看我,忽然一笑:“行啊你,我还以为不得哭的水漫金山啊。”
我也笑:“又不是我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儿,凭什么是我哭啊。”
他把烟熄灭,推开车门下来,长身玉立在我面前,低着头看了我半天,忽然伸开手抱住我:“你乖一点,别忍着不哭,好不好?”
我推他:“我不哭,真的!你别抱着我,热!”
辛穆回头透过车窗看了看门口那三人,忽然牵起我的手,我一个激灵甩开了:“干什么你!”
他看我,眉目疏淡,仿佛是在做一件极普通的事情:“老朋友见面,说句话不行么?”
我连连退后:“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刚才不是你说的,又不是你做了对不起人的事儿,那你现在怕什么?”
我英雄气短:“我才不是怕呢。那一个是我前男友,一个是我天下晓的姐妹儿,过去说什么?我sb似的让人耍了这么久,还说什么啊?认栽了行不行!我认栽了!”
“你平时跟我那厉害劲儿呢?你能使出三分之一来,他俩今天都铁定歇菜。”
我真后悔找了这么个刺头来,本来是给他发短信让他来安慰吟涟的,谁想到他到这儿来倒是一副要帮我的架势。
“真不该找你这个刺头来。”
“行了,”辛穆拉开车门,揽着我的腰把我推进去,还不忘斜睨着我,冷冷的道“你还能去祸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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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的后视镜里,我看到高一挣脱了吟涟,朝着我跑来。
辛穆也看到了,转过头来问我:“停不停?”
我对着后视镜中的高一笑了笑,而后才道:“算了吧。说开了大家都尴尬。有时候真相并没那么重要,被背叛,被抛弃,才是不能忍受的。”
一脚油门出去,路虎车像箭一样飞奔。那个追逐的身影终于慢慢的停下,直至不见。
我想,三年同窗,五年思念,一年恋爱。在我认识他这将进十年的时间里,我真真切切的认识他这个人,却原来是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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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路狂奔,我靠在车窗上,看眼前景色飞快的向身后掠去。不问去哪里,不问做什么。作为一个刚刚被背叛的人,我也不知为何就是如此的相信辛穆。
我想,大概就是因为他那一句“你还能去祸害谁”吧……
这里明明是我的故乡,却好像总是给我许多难过的回忆,五年来最后一次回帝都是因为***离世。奶奶去世,我哭得很伤心。不识字的奶奶,有很多的来自生活中的哲理。初家还没落难的时候,我极少依赖奶奶,印象中她就是一个很偏执的人,而当爷爷去世之后,是她使这个七零八落的家变得不那么狼狈,在我心中,她忽然成了初家的主心骨。只要奶奶在,即使不说什么,不做什么,也总是让人踏实得很。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钱,亲戚也是对我们避之不及,请不起阿姨,她就手把手的教我做家事,边做还边数落我娇气。
可直到她离开,我也还是没学会做那道她最爱吃的油焖茄子。
被背叛,被离开,被抛弃,被可怜……唯独没有被爱。
辛穆将车一路开到郊区,我不认识帝都还有这个地方,四周树木繁茂,人烟罕见。我正想打趣他是不是要把我卖了的时候,他忽然停了车。
“下车。”
说完,也不看我一眼,利落的下了车站在一边打电话。
我随着他下车,不解的问:“这什么地方啊?”
他不理我,自顾自的打着电话:“喂?王叔,我上午跟您说的事儿……对对,我现在就在这儿呢……好的,谢谢您了王叔。”
我云里雾里的跟在他后面,任他领着我走到一个看似宾馆的地方。门口站着武警战士,标板溜直的,见到辛穆,敬了个礼。
辛穆拽着我的手,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好:“同志,我上午跟王厅长打过招呼了。”
小兵一张严肃的脸方方正正,不苟言笑:“登记一下,进吧。”
辛穆侧过身来,对我道:“你写吧。”
“干嘛啊什么事儿啊不是叫我背黑锅来的吧!”
“你说话能慢点么?该有的标点符号别吃了成么?”
我还想再顶一句,就见小兵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肯定是不满我和辛穆在这门口穷贫。心里一想辛穆也没啥好祸害我的,人家也不图我啥。
利落的签了自己的名、身份证号、电话号码,端端正正的楷书,辛穆在一旁直哼哼:“你是不是小学学完了楷书就再没往下学过?石老师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跟石老师学的?”
辛穆显然顾左右而言他:“写好了没有?”
把登记薄推给他,不满:“你不是看着我写的么?”
他接过去:“同志,我们写好了,跟你放在这里。”
小兵又行了个礼,什么也没说。
辛穆牵起我的手,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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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走到里面,我才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不敢再往里走。
辛穆转过头来看我,难得的笑的像个大男孩儿:“怎么?近乡情怯了?”
我气结:“你干嘛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啊!”
“你不是也没问么。”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谁准你带我来这儿了?是啊,你辛穆是大少爷,乐得看人间美满幸福团圆是不是?你就当自己是超人了对不对?谁的苦难都得由你来解救是不是?”
他伸手擦了擦我的脸:“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再说,哭什么啊……有我在么不是,嗯?”
我拽住他的手,在他袖子上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可我……我没有心理准备啊。”
“要什么心理准备啊?”拍了拍我的后背“又不是见公婆,见你自己爸爸,你要什么准备啊?”
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您看看我这身打扮合适不?”
他笑出声来:“合适合适,你没看刚才你登记的时候那小兵一个劲儿看你呢。”
“去~没正经的!”
辛穆忽然伸出两只手扶住我的头,低下头来与我对视:“真的,初尘,你特别的棒。我认识这么多人里,没见过比你更坚强的。要是这些事儿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没你厉害。你别总怀疑自己,放弃你的那些人,是他们福薄,命里承不住你这么大的贵人。”
我破涕而笑:“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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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里的条件委实不差。我去的时候他正好在外面放风,辛穆问用不用陪我。我摇摇头,这种时候,脆弱实在不用给第二人看到。
站在门口细细打量这间监室,有20平方公尺,内有单独的洗手间,还有坐式马桶和脚踏式冲水。牢门是铁皮包着的木门,房门上方与厕所马桶齐腰部有“窥孔”,室内所有永久性设施都被去掉了棱角,被打磨成圆形。铁丝、碎玻璃片、绳索甚至布条,以及易燃易爆物品,总之,一切可能被用来行凶、自杀、越狱的工具都在这里绝迹。倒也真是应了那句,求死不能。
我静默的看了半天,才等回来我定时定点“遛弯”的父亲。他低着头走在前面,一头白花花的头发让我险些不敢认他。五年未见,这不再是帝都里那个风生水起的初将军的儿子,这也不是把我高高举起来的爸爸。
看守好像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一开始没听清,侧过身子又问了一遍。看守皱着眉,略微不耐烦的重复了一次。
我父亲这才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皱着眉,微微躬着身子,探着肩膀来看我,脚下却不动一步。
我走过去,强忍住泪意,跟看守员说道:“你好,我跟你们领导说过了,探视半小时。”
看守员点点头,指着自己腕上的手表:“抓紧时间,半个小时,一分都不能超。”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同志。”
监室里没有凳子,我扶着父亲坐在床上,他抬头上下打量了我许久,才点点头:“晓晓都是大孩子了。”
晓晓是我的小名,只有家里人才这么叫我。已经许多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我不禁眼眶一热。
“您在这儿,还好么?”
父亲点点头,笑的有些局促:“跟从前自然是比不了的。但好在睡的安稳,心里踏实了。”
我抬手拨了拨额头的发,顺便不着痕迹的把眼泪擦干。
他打破沉默:“你不知道吧,我在这里,学会了做火柴盒。”
“是么?不好学吧?”
“还行,从前没想过,做了才知道,挺容易的。”
话题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进行下去,虽说是骨血至亲,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中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始终还是不能做到心无芥蒂。可一看到父亲满头的白发,和任凭岁月也铸造不出来的衰老,心里某处不肯示人的角落,还是疼的不能自已。我怨他什么呢?父母生下我,已是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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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监狱里出来,远远的瞧见辛穆靠在一棵树上,手里拿着烟,烟蒂已经好长好长了,他也不抽,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走过去,拍了他一下:“干嘛呢,罚站啊?”
他却没有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只是眉眼含笑的看了我一眼,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没出息,见自己爸还哭。”
我诧异,连父亲都没发现我那几滴眼泪,却被他发现。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的感受。
“走吧。”
“去哪?”
“哟,聪明了,这回知道问了啊。”
我得意的哼哼:“那是啊,跟你在一起可长知识了。吃一堑长一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