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耀灵（2/2）

只见她头发胡乱的挽着，用一支木簪插住，穿着一件破旧的粗布夹袄，因反复浆洗而看不出是何颜色，使得上面五颜六色的补丁更加刺眼。身材高大的她因那不合身的粗布裙，更显得拱肩缩背。这姑娘五官还算清秀，浓眉杏眼，透着一股英气，她双颊冻得绯红，搓着满是冻疮的双手，不停用嘴哈着气。

她本是欣州凡烟郡人，本家姓柳，家中兄弟四个，因是幺妹所以叫做四娘。她原是个猎户家的女儿，有些拳脚功夫又懂些草药医理，母亲早逝，自幼跟随父亲兄长在山中以打猎为生，虽不富裕也能温饱。

谁知家中突遭变故，父亲兄长相继去世，本有叔婶可以投靠，怎奈叔叔好赌，家中孩子又多，生活十分艰难，想要卖了她换些赌资，好在婶婶心善，偷偷给了她些钱让她逃了出来。

她沿途做些粗活苦工，稀里糊涂的便到了耀灵，如今已经三日水米未粘牙，身上又没有分文，想着是要命丧于此，不由得思念起家中已故的亲人来，心中一阵悲凉间，脚步不稳，跌坐在地上。过路的行人不过当她是个褴褛乞丐，并不在意，四娘更加悲伤，掩面痛哭起来。

这时一辆马车在她面前停住，那车上挂着金铃铛，暗纹锦缎的帘帐，赶车的小厮放下脚凳，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婢女掀开车帘，只见一少女款款从车上下来，她走到四娘身前，问道：“姑娘，你为何在此哭泣？”

四娘闻声抬头看，这少女年纪虽小却出落的芳菲妩媚，梳着倭堕髻，头戴镶红宝石四蝶金步摇，一对珍珠耳坠衬得她更为灵动可爱，肤白胜雪细润如脂，腮若桃瓣粉光若腻，眉黛青颦曲若新月，双瞳剪水湛如秋波，红唇娇俏润似樱桃，素手中捧着一个喜鹊绕梅紫铜手炉，一对儿绞丝金镯戴在那白皙纤细的腕子上，身穿桃红色银鼠领织锦襦袄银丝暗花齐腰裙，纤腰楚楚，珠翠辉辉，可谓：俏丽更比芍药艳，清秀尤胜芙蓉花。四娘竟一时间看呆了。

那少女见她不答话，笑了笑，道：“怕是有什么难事，才在此伤心罢？不妨与我说说，能帮上姑娘也未可知？”四娘有些局促的小声道：“不敢劳烦。”

一旁的婢女一面将一大红色妆花缎斗篷披在少女身上一面对四娘笑道：“姐姐有事不妨直说。我家小姐最是心善的了。”赶车的小厮也上前，连声道：“姑娘但说无妨。”

四娘见他们如此亲切诚恳，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沉吟片刻才将自己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那少女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姑娘要伤心了。”说罢对一旁的婢女道：“若灵，看看身上有多少钱，都给这姑娘罢。”那叫若灵的侍女摸了摸腰中的荷包，道：“今日入宫并未带太多钱银在身上。”说罢将荷包解下交给少女，她接过荷包又将自己头上的宝石簪子摘下来一并交给四娘，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不多，却也够你度些时日。”四娘连忙推脱道：“这如何使得？我怎能白要小姐的钱银？”那少女笑道：“相见即是缘分，你何必如此客气？”说罢硬塞到四娘手中，不等她再说什么，便转身由若灵扶着上了车。

四娘高声问道：“还未请教小姐芳名，日后如何答谢。”若灵笑道：“我家小姐可不要你谢。收好便是了。”说罢一挥手，那小厮收起脚凳，驾车而去。

柳四娘仿佛做梦一般，片刻才回过神来，向着马车去的方向连连行礼。一个从此经过的老者对四娘笑道：“今日是你的造化，遇到贵人相助。”四娘忙问这少女是何人，那老者笑道：“你才到耀灵，自然不认得她家。这是安国公卫家的大小姐，这些东西对于她家来说不值什么。”四娘点点头暗暗记在心里。

此时一旁的茶楼中，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吃茶谈笑，也见了刚才的场景，其中一人问道：“这小姑娘竟然这样大方？就说那金步摇，我看也值不少了。”他身旁的友人笑道：“你到耀灵游玩也有些时日，竟然连这城中的大贵之家都不知么？”那人摇摇头，友人笑道：“若说起这卫家，乃是耀灵城赫赫有名的了。卫氏一族自太祖皇帝起便簪缨世胄。当年的安国公曾是宰相，封了国公的爵位，生了三个儿子，都策名就列，长子卫国怀袭了父亲的爵，他的嫡妻生了两子一女，长子早夭，次子卫骞，字飞也，因天资聪慧，至文帝让其做了太子伴读，又将其胞妹卫姈指婚与太子为侧妃。至文皇帝驾崩，太子即位，封卫姈为蓉妃，如今已经位列贵妃了。又任命卫骞为吏部尚书，待其父过世，便恩准他袭了国公的爵位，后因他博古通今，厚德载物，又加封了太傅衔。”那人点点头，友人又接着道：“安国公娶的乃是苏氏家的千金，苏夫人与当朝太后乃是同族，也是国公之后，苏氏一族出过三位丞相，两位皇后，这苏夫人自然身份贵重，后来生有一子一女，长子卫修常十几岁便故去了，只留下这一个女儿，名唤卫蓁，据说是君上亲自赐名，自幼便入宫陪伴两位嫡公主读书。这样的名门闺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那人连连称赞，续又问道：“这么说这耀灵乃卫氏最荣耀了？”另一友人笑道：“这也不尽然。耀灵城最不缺的便是权贵，今日荣耀明日可能便坏了事。但如今若说能与卫氏同日而语的，怕只有左丘家了。两家乃是世交，他的女儿本与卫家大公子指腹为婚，大公子去世后，卫国公认了左丘小姐为义女，如今的婆家还是卫国公亲选的。”友人点头道：“左丘家乃是将门之后，左丘将军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君上不仅封了他骠骑大将军，命他掌管骁骑营，还恩准他世袭了定国公的爵位。他的儿子左丘炎，字烨煊，可谓是英雄出少年，年纪轻轻便封了云麾尉，现在禁军内效力。”众人赞叹了一番，便继续吃茶说笑。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