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残冬暖阳（1/1）
残冬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入房中，扫去了朴素房间的阴冷与昏暗。那只名叫柳烟的猫儿趴在窗旁，不耐烦的挪动着滚圆的身体，若灵笑着走过来将窗子打开，风冷冷的吹进屋里，若灵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柳烟倒是很愉快，只见它伸了个懒腰，灵巧的跳到窗外，若灵笑道：“偏你耐不住，成天要往外跑。”说罢将窗子关好，以防房中仅有的温暖溜出去。
卫蓁坐在妆台前，她穿着半旧的玉色暗花袄，梳着垂鬟分肖髻，手里拿着一支素银簪子看着若灵，笑道：“管它做什么？在房里懒了一整个冬天，那身子越发的圆滚了。”若灵也笑道：“倒不是嫌它出去野，只是时不时的往家里叼些老鼠、雀儿的，我看着实在害怕。”卫蓁将银暂插在发髻上，起身拿起一个铜壶，一边往盆中倒水一边笑道：“猫儿本就是食肉的，家里吃的清淡，还不许它往外面贴补些油水？”若灵走过来将帕子放到水中，轻轻揉了揉才拿起来拧干交给卫蓁后，用力往手上哈了几口气，一边搓着手一边道：“偏小姐护着它。”卫蓁擦了脸，才道：“就是你不让它出去，松云也要来找它的。猫儿性子野，管不住。”说罢一面推若灵出去，一面笑道：“你去罢。看看青儿早膳做好没。”若灵笑着开门出去。
卫蓁将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才走出屋子，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裳才走到苏夫人的房前，恰巧月云出来打水，看见卫蓁笑道：“小姐起的倒是早。”卫蓁点点头，笑着问道：“母亲起来了？”月云道：“早早便醒了。小姐快进来罢。”说罢替卫蓁掀起帘子，卫蓁走进屋内，外间一个小炉子上，药罐子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使得房中温暖又湿润，弥漫着浓浓的药气。卫蓁轻轻皱了皱眉，掏出帕子掸了掸，才往里间走。
只见苏夫人歪在床榻上，看到卫蓁笑道：“好孩子，快过来。”卫蓁笑着走到榻前坐下，苏夫人拉起卫蓁的手，感到她的手冷冰冰的，有些心疼的道：“我的儿，手这样冷。”说着轻轻搓着她的手，卫蓁笑道：“不碍事。”说罢看了看外间，又道：“这药还是拿出去煎的好，一是弄得满屋子药气难闻，二是在房中生火或是中了碳气，或是不留心点着了什么，总归不好。”苏夫人笑道：“月云很小心，不会有事。在这里煎药有些热气，屋里暖和又能省些炭火。我听月云说你房里才度了岁便撤了炭盆，冻坏了可怎么好？”卫蓁笑着没接话，片刻才道：“今日母亲可觉得好些了？”苏夫人叹了一声，道：“不过是老样子。从你父亲走后，这病一直反反复复的不好。”说罢身手抚了抚卫蓁的脸，道：“只是连累了你。”卫蓁道：“母亲怎么又说这样的话。”苏夫人苦笑了一下，随后又道：“度岁的时候你姑母赏了不少东西。我却不方便进宫谢赏了。”卫蓁道：“虽说姑母现在已是皇贵妃了，但她赏赐咱们也是君上受意，母亲安心便是。”苏夫人点点头，道：“倒是这个道理。你和若灵也不用每日出去卖绣品了。”卫蓁则道：“这些东西不到不得已的时候都不必动，我都让云姨收好了。”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姑母也好，两位公主也好，时常送些东西来本是她们的好意，但若真指着这些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自幼出入皇宫，知道宫里的绣品花样儿在耀灵最是好卖的，我与若灵绣的东西能换不少钱，母亲不必为这些琐事烦心。”卫蓁起身倒了茶来与苏夫人吃，又接着道：“还有十殿下那边，他母亲虽然升了婕妤，但还是拮据，他送来的东西，不收也不好，所以都留着没动。”苏夫人点点头，道：“你做主便是的。只是别太辛劳。”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隐约听见门外月云与吴二说话，卫蓁起身才走到门边，便听月云道：“死了便死了，与我们什么相干。”吴二则道：“姑奶奶，轻声点罢。夫人还在里面。一大早便死了活了的，多忌讳。”卫蓁忙推门出来，道：“云姨怎么一大早便动了气。”吴二见了卫蓁忙笑道：“我不知道大小姐在屋里。”卫蓁摆摆手，笑道：“不碍事。二叔什么事？”吴二刚要说话，月云先抢过话来道：“有人捎信儿来，说辛姨娘死在发配的路上了。要我说没有她，我们还能过的舒坦些，死了也是现世报。”卫蓁不由得笑道：“何苦说这些。”说罢对吴二道：“二叔，云姨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也在理。只是……”卫蓁沉吟片刻，道：“她再不好也是父亲的妾室，现在既然万事空，活着的人也不必计较了。一会儿我拿些钱与你，葬了也就罢了。”月云却不肯，道：“小姐也太心善了，要我说就该丢到荒山上喂狗。”卫蓁笑道：“何苦来的？她是糊涂人，咱们何必与她计较。”说罢又道：“母亲该吃药了，云姨先进去罢。”月云叹了一声，转身进屋了。吴二笑着对卫蓁道：“月云的脾气越发大了。”卫蓁笑道：“我年轻，若灵和青儿也是做不了主的，这三年来家中外面的事情都得靠二叔，家里的事儿全得仰仗云姨，琐事烦心她自然肝火旺些。改日我去抓一副平肝降火的药与她吃了，也就好了。”吴二也被逗乐了，道：“大小姐诙谐，调停这家中里里外外的事也都得当。”卫蓁笑着刚要转身进屋，却被吴二拦住，道：“我还有事与大小姐说。”卫蓁忙问何事，吴二想了想，叹了一声才道：“当初田庄上的产业，自老爷过身后，族里那些势利的人都来抢，大小姐也是知道的。因有大小姐的话，我们也都没计较，如今他们把好的都抢了去，留了些收成不好的给咱们也就罢了，现在仅剩的几亩地也要抢了去。”说到这里吴二心中越发生气，不由得跺了跺脚，卫蓁沉默了片刻，道：“要便给他们。”吴二将手揣在袖子里，唉声叹气，卫蓁笑道：“几亩地不值什么。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不理会这些。”吴二急道：“大小姐说得倒是轻巧，咱们日子本就难过，去年大小姐生辰、度岁都没钱使，唯一的一点钱留着给夫人做寿了，说是做寿还不是寒酸的不成体统？日子一年比一年艰难，如今他们又欺负咱们，日子越发过不下去了。”
卫蓁听了这话，不由得笑着环视这小小的院落，道：“二叔，你看这个小院如何？”吴二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卫蓁笑了笑，道：“我倒看这里挺好。二叔，现在艰难有什么可怕的呢？说卫家现在一败涂地了，我偏不信。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现在时机还未到，待时机一到，千亩良田又算得了什么呢？”吴二怔怔的看着卫蓁，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虽无华服在身，却闪耀着异常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