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庄园(1/2)
我看见时恩,在一九一七年广州的夏天。那一日浓雾尚迷离,时恩来敲我的门,右手扶着一个已过花甲的老人。他说,我们想找叶楚琪。
我茫然。
这简陋的庄园,我住的时间并不长,地契是一个酒楼老板卖给我的,为此,我甚至当掉了自己最心爱的玉镯子。我对他们摇头,我说你们找错地方了,这屋子里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老人看上去很呆滞,时恩致歉,然后牵着他要走,他也一动不动,盯着我,嘴里喃喃地说,她必定是在这里的,必定是。
我给了时恩一记无奈的笑脸,索性邀请他们进屋,我想,是眼前的老人那双空洞却透着坚定与沧桑的眼睛,令我生出同情。以及好奇。
老人姓杨,叫杨佐铭。时恩的爷爷。他们要找的女子,是杨佐铭曾经的爱人。曾共过一段患难,结婚,生子。但后来一场瘟疫,令他们不得不逃离家乡的小镇。便在奔走的途中,她和他们失散了。
时恩说,我爷爷已是病入膏肓的人,很多记忆都不在了,惟有奶奶,他这一生都惦念着。这终究是憾事。爷爷一直记得,他们失散以前住的地方,就是翠花街七十二号,所以我们从南京来了广州,明知找不回什么,但也算是了却爷爷的心愿了。
我仔细地听,暗暗唏嘘。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当真如神话一般美丽,不由得,对这位神色痴呆的老人肃然起静。
我提议时恩和他爷爷暂时住在家里,这屋子毕竟是老人曾居住过的地方,我想他在这里,也许可以找出一些消失的记忆。总好过一片空白,满盘皆落索。
我是戏子。隔三差五地在戏院唱。时恩有时也会带着爷爷来听戏,然后他送爷爷回家,再返来接我。好似驾轻就熟。我亦没有忸怩推搪。多多少少,我对时恩是心存好感的。
有天深夜回家,还在巷口,就见里面火光冲天。时恩慌了神,无论我怎样拖住他,也没能阻止他闯进火海。很久很久,他们都没有出来。
我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却被映得通红,手心有汗,似泪珠那样晶莹。
左邻右舍的人聚集过来,用微薄的水往火海里泼,那么的无济于事。我终于哭起来。在这样的时刻,我知道,时恩是那么重要。
但,我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讲。
时恩和他爷爷,就像朝去暮来的梦,华丽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抓不住,便看着他们从指尖溜走。
废墟。两具烧焦的尸体。我眼前发黑,昏迷过去。
厅将这起事故当作意外处理,草草地记录在案,没有多加追究。
后来我在城西租了一间阁楼,搬出了那座只剩下废墟的宅院。没多久,无聊的日报上,便登出翠花街七十二号闹鬼的新闻,写得似模似样。突然有奇怪的念头,自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回了趟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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