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2)
钱昭似乎不喜欢他碰触,向牧槿靠了靠,依进她怀里。牧槿忙将她搂住,在她背上轻拍着道:“王爷,姑娘醉了,让奴婢服侍吧。”
多尔衮回头向严凤余道:“备些热水,我要洗浴。今晚就歇这儿。”
牧槿抱着酒劲未消的钱昭,目送他领着服侍的人往浴房去,目瞪口呆。
多尔衮沐浴后一身清爽,进门不见钱昭,便问:“人呢?”
牧槿迎上去,指着里屋道:“奴婢服侍姑娘洗漱完,已经睡下了。”
“好些没?”多尔衮边往里走边问。
牧槿撩起床帘道:“回王爷,好些了,不过姑娘睡得不安稳。”
瞧她双颊和脖颈的肌肤依然不退的粉红色,和睡梦中紧皱的眉头,他叹了声,打发牧槿等人退出去。
在她身边躺下,还能闻到些许不算怡人的酒气,不过,将娇软的身子搂过来,嗅着她的发香体香,便也不觉得那味道如何了。
这一夜,多尔衮睡得香甜,第二天天未亮便醒了。望着窝在怀里的女娃,忍不住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鬓角。
钱昭昨晚一直头晕,梦中还天旋地转,过了四更才睡沉,这会儿哪睁得开眼,只“唔”了声,脸颊在他胸前的夏布寝衣上擦了擦。
他低头吻在她眼睫处,却引得她直直望向他。
她在看谁?他垂下眼,咬了咬她的耳珠,叹息似的唤:“椿儿……”
“王爷,疼……”她娇软地低声道。
那一声“王爷”软糯入骨,消弭了所有不安,仿佛此刻,身下的人才是真真切切被拥在怀中。
他嘱咐她再睡一个时辰,她却摇了摇头,穿衣起身。离开前,他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揉着太阳穴,牧槿正为她梳理长发。他俯身搂住她的肩,吻在耳际,低声道:“晚上再来陪你。”习惯了她的无动于衷,他笑了笑,满足地离去。
回到自己的寝殿,严凤余忙着张罗他的袍服顶戴。他套上蟒袍,也不回头,向后伸了伸手,道:“那个,拿来。”
严凤余愣了愣,忙从一直拢在袖中的漆匣里取出信来,放到他掌中。
多尔衮捏在手里,走到桌前,取下琉璃灯罩,便将信封悬在烛火上,那黄皮纸儿连着里头白色的内信,没一会儿便成了灰烬。
刚穿戴整齐,便有太监禀告,大福晋请见。
多尔衮让严凤余迎她进来,笑着招手道:“你来得正好,一块用早饭吧。”
大福晋福了福,依言在桌旁坐了,瞧他心绪甚佳,便笑道:“王爷今儿个特别精神。”她知道他昨晚歇哪儿,瞧这神清气爽的模样,虽然心中微酸,但对那汉女的恶感却减了一两分。她与他二十年夫妻,成婚时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他一向敬她,她比他大上两岁,更是把丈夫当手足一样爱护。这些年他虽然风光,可每次见,眉头都是锁着的,难得有个人能让他消些烦闷,若不是那般来历,倒也没什么。
“是吗?大约这两天事儿都顺心,赣南那边金声桓连战连捷。”多尔衮喝了几口酸茶,漫不经心地回道。
大福晋微笑着道:“听说豫亲王在北边已经将喀尔喀的收拾了,近日便要班师了吧?”
多尔衮一怔,放下茶盏,沉吟良久,不答反问:“对了,你今儿找我有事?”
“是有些小事。”大福晋暗中叹息,小心翼翼地试探,“如今各处送来女子不少,兴许王爷觉得有几个可心的,不如将她们都晋了位份,也好安心服侍。你看呢?”
多尔衮想了想,却道:“算了吧。多是些身份低微的汉女,好吃好穿供着便可,用不着安个主位的名头。”
大福晋听到他如此出乎意料的回答,生生愣住,讷讷应了声,便辞了出来。看他热衷的样子,并不像一时新鲜,可为什么铺好的台阶,却不肯下呢?从多尔衮的寝殿出来,忍不住又转去那汉女的院子,再瞧瞧那妖精是如何三头六臂。
屋里仍旧跟上回来一样,无甚饰物,素净简单。不过留心看,还是能发现些许不同,比如多了两个与王爷寝殿里一式的灯架,炕案换成了王爷喜欢的黑漆嵌螺钿款……当她瞧见梳妆台上搁着的一块带着橙红纹理的玉佩,眼皮跳了两跳。
那佩玉镂雕虎鹿,王爷戴了十几年,几乎从不离身。
牧槿察觉到她眼神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她盯着那玉佩看,心里暗暗叫糟。
那玉佩是王爷随身饰物,前些日子姑娘多看了一眼,他便问:“你喜欢?”姑娘只是问:“这是玉秋山吧?”“你竟知道!”他解下玉佩给她瞧,又道,“喜欢便给你玩罢。”姑娘对那些一匣匣送过来的珠宝并没什么兴趣,倒似真喜欢这秋山玉佩,偶尔拿出来把玩。这回竟忘了收好,真是太大意了!牧槿很是后悔,待大福晋的视线移开,赶紧悄悄收起来。
大福晋抿了抿嘴唇,望向一直低头站在下首的女娃,只见她眼下有些发青,精神萎靡,显是没睡好。盯着那即便憔悴也娇艳无比的脸,她不禁感叹,难怪男人都喜欢。
“在这儿还习惯吧?”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示意她坐,放软了声调问。
“嗯。”不出所料,那女娃头也未抬,轻应了声。看上去并非怯弱,只是冷淡。接下去依旧是惯例的寒暄,她问一句那女娃应一声,几个来回也没搭上话。
真没意思!大福晋不禁有些厌烦,也懒得跟她耗,嘱咐了牧槿好生服侍,便准备起身告辞。
“福晋。”那一直像木头人似的女娃见她要走,却忽然有了反应,追近一步唤住她。
大福晋在槅门前止步,望见她犹豫的眼神,忍不住好奇起来,挥了挥手示意打帘的侍女退到一边。
钱昭咬了咬下唇,抬头迎向她探究的目光,问道:“福晋是否知道漠北战况?豫亲王……那边快结束了么?”
望着她泛起浅浅红晕的双颊,大福晋不知怎的,心底蓦地腾起一股怒气,王爷这般看重她,她竟然,一心惦记着多铎!
钱昭见她不做声,眼底略带失望,晶亮的双眸黯淡下去。
要是王爷见她这般,该会如何?怒火一触即灭,大福晋忽然觉得无力,冷淡地回道:“豫亲王刚传了捷报回来,兴许过些日子便会班师返朝了。”
钱昭微微一笑,轻快地施了一礼,恭敬地送她出门。
大福晋在院外驻足思索,回想那女娃听到她回答时欢欣的笑颜,断定并非作伪。“唉。”她叹了一声,抬头望了望碧空中的浮云,心中隐隐的不安始终无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