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任务、魅惑与枪声（2/2）

徐楚平静地望着他。

真该说是那不知名的存在威能太过强横，来到了这个世界后，山田正义的记忆竟然完美地融入了徐楚的思维中。就这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他对日本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以往数十年的人生。

大概是听懂了徐楚话语里某些莫名的意味，西装男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却还剩下浅浅的一抹，宛如冬日河面上的浮冰一样。

“即便是作为罪犯死去，不是也要比现在这样被羁押折磨的日子好很多么？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满了中观色彩的无力的欺诈世界，能进入大众视野的基本上全都是谎言，要么就是不完全的真相。在这样的世界上生活着，无法抵抗，也难以妥协，就只能不甘地忍受了。倒是山田正义君——你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如此平庸与无趣，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退让、颓废和屈服于现实的梦想破灭。但如今这里却有一个机会让你作为刺杀首相的凶手留名于日本史上，成为约翰·布斯那样的人物，对于毕业于市立大学、就职于人力会社、连女朋友都没有交往过的你，我反倒觉得这是一种幸运呢……”

“那你愿意跟我交换这种幸运吗？”

徐楚貌似无力地闭上眼，叹了口气。

西装男子并未说话，微微一笑。

徐楚又睁开了眼，凝视着西装男子，眼神中带着一种凛冽：

“你好像对我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嘛……而且——你好像知道我到底是被谁给陷害的，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西装男子侧了侧头，貌似天真地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惊奇。

“就算我知道……正义君——你觉得我会像漫画里的反派那样天真地给你一一分说吗？”

“我知道了。”

徐楚再次叹了口气。

“我还有一个问题——差不多是最后的了，就算我答应了你们的要求，承认自己是杀害首相的凶手，但是——等到法庭上的时候，假如我要反水，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西装男子再次微微一笑，并未就这个问题回答。

但徐楚却开始自问自答起来：

“我应该明白了——我只要承认自己是凶手，然后——留下一段音频、视频或者是书信，管他是什么样的东西，在里面的内容里说一些类似于‘我很后悔’、‘很痛苦’、‘杀了首相和无辜的人之后我发现自己良心不安’之类狗屁不通的话，接着再跳河、上吊或者是直接从高处坠下——管他什么样的死法，反正只要警方出具了司法鉴定书，认定是自杀，那么就一切稳定天下太平了，对吧？民众们一般只关心凶手是谁以及他什么时候去死的问题，至于凶手如何去死还有他为何去死的问题，并不在民众的思考范围内。”

西装男子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惊奇的情感，他看向徐楚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些佩服。

“山田君，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微笑着，脸上第一次多了些尊重。

“那你要如何选呢？是留下遗书与自杀影像后安稳平静地回归死亡；还是在被折磨到身体的极限后，痛苦地死去？我需要提醒你，我们虽然需要你的罪证承认，但这并不意味着只要你不屈服我们就毫无办法——这仅仅意味着处理手续繁琐了些而已。但如果你给我们带来的困扰超过繁琐手续带来的困扰，那我们只好选择一个令双方都极为遗憾的方式。”

“是吗？”

徐楚打了个哈哈。

“可我两种都不想选。”

“山田君，虽然是人类的本质是贪婪的，但终究需要做出取舍。”

西装男如哲学家一般优雅地说道。

徐楚脸上抽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笑。然后他把目光移向了那边的魁梧男人，男子望向他的眼神恶狠狠的，不带一丝善意。

“那边那个——是姓小栗对吧？”

“哦？”

男人舒了舒脖子，看着他的眼神犹如草原上的鬣狗从野鹿身后投射过去的目光。

——而鬣狗，猎杀猎物的方式便是从肛门处撕裂其身体，让猎物在痛苦中哀嚎至死。

一时间，徐楚的身体似乎又痛了起来——在山田正义的记忆里，过去三天便是这个男人殴打折磨着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平静了下来。

“小栗君——”

他与那个魁梧男人对视着，三、二、一，徐楚心中默念着，时间将至的那一瞬间，魁梧男人似乎想移转一下目光，但就在这一刹那，一股热流在徐楚胸中淌过，然后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对面的魁梧男人身上传来——

他的一切都已经被我所掌控。

徐楚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凝视着男人腰间所隐隐露出的坚硬物体的轮廓，轻轻发声，说出了魅惑术控制后的第一个指令：

“小栗君，开枪，将这个男人的双腿射穿。”

指令下达的这一秒，西装男的脸上呈现出一副错愕的神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最滑稽的笑话，又像是被谁摁在地上狠狠锤了一下那样，但一时间却又反应不过来。

那种猝不及防却又莫名其妙的表情，真是一副奇妙的光景。

接着他只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嗯”，明明是从那个身边的搭档口中传来的，却分明不同于他平日的声音，有一种倒错的质感。

一刹那，西装男子只来得及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他木然地站在那里，如机械一般，双眸就像是玻璃珠那样浑浊，又像是玻璃珠那样冰冷。

——然后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