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争与不争(2/2)
审弘身负赵王之命,是前来游说滕王的。朝廷将兴兵淮南,小皇帝亲往劳师的消息一样令赵王不安。他知道这个十三弟宇文?天性温和,尤重孝悌,对哥哥们都恭敬得很,几乎从不违拗。而宇文?又是大周前任伐陈行军大元帅,熟悉南陈军力配置,尤其对荆南和豫东地区的山川地理了若指掌。如果韦孝宽从徐淮向南用兵,宇文?从荆襄向东用兵,便会对南陈形成夹击之势,夺占淮南江北之地可以说易如反掌。赵王之所以提出这个看似公心为国的想法,其真实目的实在是不愿坐视宇文?、宇文衍父子皇帝建立如此大的功业,他为了自己还有出头之日,此刻不得不拉上宇文?替他们这些叔辈王爷们挣一条出路。他的具体建议是与宇文?一起联名上书,请求朝廷让宇文?领一支兵马从侧翼配合此次军事行动,更利于速胜、代价小等冠冕堂皇的理由确实也有些说服力。用来打动宇文?的私人理由也一样诱人,太祖的十三个儿子中宇文?最小,年方而立,这般年纪就封国归养不理政事,实在太可惜,枉费了一身的本事和满腔的抱负。趁此机会,做为前任伐陈大元帅又身在荆襄之地,理应挺身而出争取建功,利国利己。
宇文?缓缓放下手里的书信,信是他七哥宇文招亲笔所写,既有兄长对弟弟的关爱鼓励和期许,也有皇室宗枝勇于任事不甘人后的豪迈,可以说写得是入情入理,无愧于贤王的文采。可是在宇文?年轻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感动没有激动更没有冲动之态。他将书信递给了冉治齐,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啜了一口茶,慢慢品着,沉吟良久,才道:“审先生已说明了来意,七哥的信我也看了,很感动七哥的激励之心,也辛苦审先生了。”
审弘欠了欠身表示谦辞,并没接口,他知道这只是滕王的开场白,接下来滕王就要说正题了。
宇文?顿了顿又说:“我七哥有所不知,自我卸任返国以来,韦老将军就时常派人来求教对南陈用兵之事,他老人家也亲自来过一回。如今我所掌握的南陈军情要略、军备分配以及边境各地地理详图均已尽数交给了他,所以我是否参与淮南之役,在知己知彼上并无互补的作用……”
审弘已然听出了滕王推辞之意,心下半凉,忙道:“即便如此,滕王素来知兵,又封国在荆襄之地,若就地率师东下,南陈腹背受敌,还是能对淮南之役大有裨益啊。”
宇文?淡然一笑,说:“这正是我将要说到的第二点。在知彼上我已无补于韦老将军,在知己上反而有牵累之忧啊。”
“滕王何出此言啊?”
“你且听我说完。自昨年年末朝廷下令停止南线战事,我卸任行军元帅之职回京,至今已有近十个月未参与军中事务了。原本统属的将领等或迁或调已散布全国各地,现在若临时为我集结一支部队,将领等非我熟识之人,不知其所长不知其所短,则将极大妨碍指挥作战的效用。如手使其指,不能得心应手,后果堪忧啊。”
审弘对此无法反驳,天元皇帝将五王封国遣归后就陆续将各王原本统属的官员调离了原位,大多看似升迁,至少也是平调,但等于彻底砸断了臂连着手、手连着指的筋脉,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五王的原有势力。
审弘看了看对面还没发过言的冉氏父子,咬了咬牙抛出了杀手锏:“可是滕王啊,赵王他确实是出于一片苦心哪。您年纪轻轻的被束之高阁,而我大周还远未到四海升平的太平盛世,像您这样的栋梁之才,居然闲置不用,赵王为国家痛惜,为您痛惜啊!淮南之役乃我朝灭齐之后的最大军事行动,在灭齐战争中居功至伟的滕王和您的四位王兄,均无缘参与此战效力疆场。而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我朝必胜毫无悬念,然而此胜将意味着五王襄国时代的彻底终结,在不远未来就会发动的渡江统一天下的战争中,也就再也没有五王的机会了呀!届时四海归一,恍若汉初,天下?定,削藩之议随之四起,唉……到那时,只恐五王无福安享太平盛世啊!”
宇文?悚然动容,一直恬淡的眼神忽然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