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侠僧恶道(2/2)
彭依刀发觉拂袖红绸意欲寻死,连忙制止住她,抬头再向玄清道人瞧去,只见他和那老和尚深知大师斗得正紧,寒刀幻成一道银白色光华,看似与那皑皑白雪融在一起,然细细瞧去,在白雪之间却盘旋飞舞。深知大师出手并不迅捷,然而守得似乎甚为严密。两大高手搏击,到底谁占上风,彭依刀自然看不出来。他心中只知,这少林深知大师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少林侠僧”,平好行侠仗义,从不伤人性命,只将歹人好生教训一顿。而那“歃血观”玄清道人却是截然相反,虽然近来几年消停不少,但在两年以前,他每日就洗好杀人放火,任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又淫邪无比,手段凶残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如今这雪谷之中,深知大师与玄清道人对垒,倒真是侠僧恶道,正邪两顶尖高手对决。想到此处,彭依刀不由一凛:“这深知大师向来面善心慈,菩萨心肠,若与这大恶人对决,怕是也要手下留情几分,这当真不妙。”
彭依刀寻思到此,便欲朝深知大叫:“大师万万不得手下留情,这恶道士作恶多端,心思凶残,若不宰了他怕必是后患。”然身子方才探出几步,不禁又止住了口,转念寻思:“我若这一喊,势必露出破绽,绝难再与这恶道士周旋下去,他虽然与深知大师斗得正酣,但若说抽出身来也尚且是游刃有余。这若提身奔进,抬手之间也便取了我的性命。
拂袖红绸连连挣扎,心如死灰只欲求死。彭依刀紧紧拽住她,她便就是挣脱不开。拂袖红绸吼道:“我师兄想是死了,你这小恶道士也让我死个痛快算了,我不要再活了。我就是死,也要留得清白之身,你放开我。”
“你怎就知道葛天钧死了?”彭依刀双眼一瞪道:“万一他活着你又瞎折腾甚么?”彭依刀一面担心葛天钧杀进谷中,自己性命不保,一面又盼着葛天钧杀进谷中,将拂袖红绸救出,毕竟他实在不忍心看这这样一个少女在自己面前惨死。这一时之间心里极是矛盾。
彭依刀极目望去,十数丈之外,两条人影倏忽来去,一双铁手,一柄弯刀,看似各舞各的,其实无不是批亢捣虚的杀招。那玄清道人运劲力和深知大师比拚,劲力一层又一层地加强,便如海中波涛,一个浪头打过,又是一个浪头扑上。玄清道人刀招颇为凌厉,常人若手中提兵刃与他对垒,怕是也绝难截住他这快如闪电,迅疾无化的刀招,更不用说闪躲。然深知大师在玄清道人的疾攻之中身子轻盈无比,左躲右闪,自是游刃有余,他虽不出手还攻,但左手竟似不怕刀锋,与那兵刃交锋之时,竟也听得清晰的当当当的响声,或弹或压,或挑或按,竟将他刀招劲力化解了大半。玄清道人心道:“这深知老和尚当真不愧为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功夫堪称登峰造极,这也甚好!咱们便斗斗,看看是你那号称铁手的双手厉害,还是我的歃血刀法厉害!”便一味加强快攻,几十招下来,那玄清道人虽然刀招凌厉,却无不让深知大师将他源源不绝的攻势消解了去。玄清道人劲力虽远比深知大师强出几筹,迅疾快攻的方位又是变幻莫测,但僵持良久,始也终奈何不得敌手。
峭壁上斗了约莫半柱香,二人竟从那峭壁上飞身腾起,横身向西。那峭壁西面是一处峡渊,深约三十余丈,宽约十余丈,二人身在半空,凭虚临风,遥见冰雪飞溅,不觉间竟从悬崖这边飘落到那边,那二人的身子顿时也小了许多。两人衣袖飘舞,如两位神仙在云雾中腾飞般。然此刻只要谁脚下一滑,失足摔下去,任你武功再高,也定然是粉身碎骨,绝难活命。
拂袖红绸转眼一瞧,彭依刀此刻瞧这二人激斗良久早已是舍神忘己,十分痴迷。若这时取他性命也简直易如反掌,怕是彭依刀连察觉都未有半分。然拂袖红绸这时心中却极是犹豫,那玄清道人几次三番的折辱于她,彭依刀却几次三番的在危险关头助她化险为夷,心中虽认定这彭依刀是歃血恶道,对他十分憎恶,但想起这些时日若不是他,怕是自己早便让这老恶道士玷污的清白,再折辱个死去活来了。本打算趁着恶道与深知大师激斗时,宰了彭依刀,再只身逃走,但此刻她实在是绝难下手。
这时,忽听东南角又有马蹄声传来,隐约听见有人叫道:“恶道士在那。”随后便见东南角数里之外,奔进五匹快马,穿着各异,俨然不是同一门派的人。那悬崖峭壁将这雪谷一分为二,一时之间恐是难找到绕到对面的路,五匹快马在原地转了几圈,停进不前,立时,只听那五人凑在一起似低声商讨,片刻之后,便分三路,两骑往北,两骑往东而下,余下一骑勒马停在原地。
拂袖红绸先闻得声音,又瞧见有人,虽不见葛天钧,但此时也难免心中大喜,知是谷外救兵赶到,这便将方才对彭依刀那半分怜悯一股脑抛在脑后,不禁大声高呼:“小恶道士在这里,快来宰了这小恶道士。”见救兵已到,她心中也再无半分顾虑,七尺红菱又倏地扬起,直奔彭依刀后颈而去。然从昨日正午,她与恶道士还有彭依刀便再没进食,马肉早已吃得不剩半分,此刻身子也全然使不出气力,心中不禁幸道:“亏得适才我没贸然动手,不然的话,这恶道士定是要有所察觉,只怕是十个我也难敌过他一招半式。”
那一骑闻得动静,倏忽之间,即刻调转了马头,往山洞这边奔来。那人奔到拂袖红绸跟前,翻身下马,神色担忧道:“姑娘,你还安好么?”拂袖红绸手指一指,道:“你们来的可也太及时,这谷中绝难久存,我已两日没有进食身,子使不出半分气力,快杀了这小恶道士。”
灵雀堂虽然让人闻风丧胆,但每次杀人,必是,蒙面暗杀,这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灵雀堂杀手的真实面目。这人不认得拂袖红绸却也理所应当。拂袖红绸心中不禁虚惊叹道:“他若知道我便是灵雀堂的拂袖红绸,此刻怕是不但不会出手相救,反而定连着我与那恶道士一同宰了。”想到此处,又不由得心凉了半截儿,寻思道:“看来师兄八成是真的死了,不然为何如今这么多高手都杀进了谷中,他竟还迟迟没有动静?”
彭依刀回过神来,见身边多出了一人,彭依刀认出了此人,此人名叫邢正魂,在中原群侠中声望颇高,在江湖上也算是个足矣号令一方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凛,这会他怕定是不会放过自己,但一时之间,我又怎来得及解释?即便解释他也未必会信,也罢,反正早晚都是死,死在这江湖侠士的手里,总不死在那恶道士的手中要强上千百倍。
邢正魂正要去杀彭依刀,忽听得铮铮铮铮四声,斜眼望去,悬崖上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抬头一望,但见深知大师与玄清道人兵刃相交,从悬崖那边又杀回到这边。两人动也不动,便如突然被冰雪冻僵了一般,他知道两人斗到酣处,已迫得以内力相拚,寻思:“这玄清道人当真如此凶猛,深知大师虽内力深厚,却也未必能占上风,那四人本是在东南谷口偶遇同行,并不是我派之人,这等惩奸除恶之事如今又岂能让他人抢了风头?我此刻不上前夹击,更待何时?虽然以我在武林中的声望名位,实不愿落个联手败敌之名,但江湖群豪大举追杀这‘歃血观’恶道,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闻,若今日得能亲手诛杀了玄清道人,声名大震,也定可掩过‘以二敌一’之不利。”当即转身,迳向悬崖边飞奔而去。
拂袖红绸心中惊奇,叫道:“刑大侠,你干甚么?快杀了这小恶道士。”一句话刚问出口,便已知答案。只见邢正魂右手握着一把长剑,身子跃起丈余,奔着崖边挺去。
彭依刀见他纵身而去,心中寻思:“怕是这个时侯那玄清道人只有在邢正魂过去悬崖之前先将深知大师杀了,然后转身和邢正魂相斗才有几成胜算,否则以一敌二,必败无疑。”但转即又想:“这深知大师和邢大侠的都是侠义英雄,玄清道人却明明是穷凶极恶的江湖第一大恶人,我怎能暗咒恶人杀了好人,唉,如今我也真他娘的腿儿。可是玄清道人若败,我怕是也决计没法活命,如今我学了这‘歃血刀法’,歃血刀法向来只传‘歃血观’的高阶弟子,即便到时我脱下这道袍,那有怎么解释得清楚?”不禁又是自责,又是担忧,心中混乱之极。
邢正魂却没猜错得半分,高手过招到酣处,难免以内力相拼,二人激斗到这时,头顶白气蒸腾,内力交锋俨然已发挥到淋漓之境,难免全神贯注,于身外事物早已是尽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奔到悬崖边上,二人竟丝毫没有察觉半点。不禁心中暗暗一喜,悄走到玄清道人身后,举起长剑,力贯双臂,剑尖寒光闪动,向他背心疾刺。
剑尖的寒光被山壁间镜子般的冰雪一映,发出一片闪光。玄清道人陡然醒觉,只觉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正向自己后心扑来,这时他手中弯刀正和深知大师的铁手相交,要向前推进一寸都是艰难之极,更不用说向后招架。他心念转动奇快:“左右今日八成是个死,宁可自己摔死,也绝不能让敌人捡了便宜。”双膝一曲,斜身向外扑出,便向崖下跳落。
邢正魂这一剑决意致玄清道人于死地,劲力威猛至极,哪想得到玄清道人竟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堕崖。只听得噗的一声响,长剑刺入了深知大师胸口,从前胸透入,后背穿出。他收势不及,深知大师也浑然没料到竟会有此一着。
玄清道人从半空中摔下,地面飞快的迎向眼前,他大喝一声,举刀直向谷壁斩上去,正好斩在一块大岩石上。当的一声响,弯刀微微一弹,却没断折。他借着这一砍之势,身子向上急提,左手挥掌击向峡谷谷壁,蓬的一声响,冰雪崩裂,跟着在空中滚了十几转,却仍旧难当那下坠之势。这时,那深知大师的尸首僵直从崖边坠下,半空之中,玄清道人双足一点,踏着他的尸首,借力一蹬,哈哈大笑声中,已稳稳地站在地上。
“哈哈,这‘铁手锋寒’当真功夫了得又侠义无双,居然到临了,还不忘救我一命,妙极妙极!”玄清道人狂笑道。
彭依刀心中一凉:暗暗骂道:“想这深知大师一生行侠仗义,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况且常言道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如今这侠义高僧深知大师怎就在此殒了性命?贼老天啊,你睁眼看看,看看你都干了些甚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