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2/2)
快要过年了,年的脚步越来越近。
“就盼着过年,过年能吃上软米和大枣炸的油糕。”那时九娃的心里充满了对年的期待。是九娃的话勾出了狗蛋的馋虫,来了精神他翻身从坡上坐了起来,说:“我妈说要做荞面合烙,配羊腥汤,味道可鲜哩。”
“香啊!”
“是,说得人涎水都下来了。”
缕缕的寒意从西北方的山垭口侵袭过来,就连树木亦随寒风瑟瑟发抖,爆出阵阵“呼呼”的唏嘘声。
山坳里弥漫着一种苍凉的氛围,山坡上沟坎间的一块块田地里,没有了往日油绿或灰黄的庄稼,光秃秃地坦露出黄褐色的肌肤,任寒气放肆地轻薄,无可奈何地等待着寒冬的蹂躏摧残。
借了风向飘来的自远而近的唢呐阵阵声响,吸引了他们的视线,一顶轿子,十几个吹鼓手,还有持枪的一队护卫,骡马、毛驴,花花绿绿,很是排场。新郎倌骑高头大马,头戴瓜皮帽,胸前斜挎红绸,满脸红润里凸现着稚嫩与不安。
九娃认出惊异地喊出:“狗蛋哥,是东家三少爷。”
狗蛋说:“是哩,三少爷顶替二少爷又娶亲冲喜呢。看,还有民团的人跟在后面护驾,怕像上次再被土匪劫了,狗日的害人哩!”
九娃问:“冲了喜,二少爷的病就会好?”
“好个球,越冲死的越快。”
“啊?”年幼的九娃不明白了。
狗蛋嘱咐九娃说:“可不敢说给别人,东家最怕听这了。”
“狗蛋哥,听大人们说,这王家的堡子原先是李家的,是这样吗?”
“是哩,王家的祖先奶奶偷人偷来的。”
“啥叫偷人呢?”
“就是女人和别的男人睡觉。”
睡觉咋叫偷呢?九娃还是没弄明白。
二少爷这次娶的新媳妇叫娣儿,一个穷人家的女子。娣儿死了娘,发送完娘,她家的锅揭不开了。是她年迈的父亲跪在了她的脚下,她的心碎了。为了家人们能活下去,也为了已经长大的弟弟娶上婆姨,娣儿含着泪答应去王家堡子。方占元成想带娣儿私奔,娣儿何尝不想跟他走,可她跑了,老父亲和弟弟咋活呢?
娣儿进了村,这让伤心欲绝的方占元差点疯了。心上人被老财夺了去,他难过、伤心、无助,悲情地站在高高的山梁上,任凭山风冷却他沉下去的心。拾不起、斩不断的情思随寒风在圪梁梁上流动、回旋,憋屈使得他终久对着群山发出痛苦的呐喊:
“娣儿——”
风声把一切吞没。
“娣儿——”他依旧发疯地呼喊。
在风的间歇中,大山、崖壁冷漠地回应:“娣儿——娣儿——娣儿——”
绝望中的方占元一气走了西口。
在山坡上放羊的九娃远远地看见了兄长离去的身影,悲怆地喊一声“大哥——”,泪从眼眶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