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年夜(2/2)
“我管你?死了我都不会管你!”江漓漓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走了没两步忽而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漓漓道了一声找死,便转身直接一脚踢出。
苏锦应躲不及,当即被一脚踹在了胸膛上,闷哼一声身形退后了两步,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半晌之后捂着胸口艰难地爬了起来,苏锦望着江漓漓的颜色之中满是怨恨。
江漓漓嗤笑道:“我听下人说你也是习过武的,怎么连半点本事都没有?我看拼起命来你只怕连素素都打不过!按理来说那南阳王应当是你亲爹,可你这副本事令人堪忧啊!”忽而江漓漓眼神莫名地望着苏锦,揶揄道:“我猜猜看,你该不会不是南阳王的种,而是司马兰的野种吧!”
听完这话儿苏锦当即脸色漆黑,“你放屁!”
说罢苏锦举着拳头朝着江漓漓冲过来,却一个脚步不稳直接摔到在了江漓漓的脚底下。
半晌没有看见苏锦有任何的动作,就这样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却突兀传来了低低的抽涕声。
江漓漓面色鄙夷,道了一声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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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是习过武的,这点毋庸置疑。原先作为以武力名扬黄天净洲的南阳王的唯一的继承人,不习武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说不定还会惹来旁人的嘲笑诽谤。
可正如诸君心里所想,而事实就是如此的狗血,苏锦习武的资质尤为低劣,低劣到无以复加的余地。就算是硬生生地用各种药材为他梳洗经脉也完全不能完成寻常武人的第一步,洗身炼髓。
不仅是习武,就算是炼气他也没有半点天赋,就算是枯坐十天,一直到饿晕也完全找不到半点的气感。
他很努力的,作为南阳王的儿子他不得不努力,他自问自己真的很努力,没有半点愧疚之心。可事实是如此,谁也不能改变。
苏锦,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生来就有锦衣绸缎,生来就有大多数人就连做梦也不敢奢望的荣华富贵。可他的身份越是高贵,他心里便越是自卑,越是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同苏双一道去外头玩耍,外头将军的孩子如今早就已经有第三山的境界,而他还是一个凡夫俗子。
虽然谁也不曾说过他是一个凡夫俗子,可每每走上成安街头,只要有人认出他朝他问好,他便觉得这声问好就是一种无形的嘲笑。无形的尖刀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心上,无形的大手已然捏着了他锦衣富贵、权势声望这重厚厚的盔甲之下的他的无形的命门。
于是他不敢走上成安街头,不敢与同岁的孩子玩耍,不敢面对司马兰每每失望至极的眼神,更不敢见他爹,他父王,南阳王。
读书、习字、弹琴、画画,他只能变相地走上这一条路,以此来告诉旁人他不是一文不值,也不是酒囊饭袋。
可他打心眼里认为他是应当要习武的,他是打心眼里认为他的将来应当是要像他父王一样驰骋疆场,以敌人的鲜血来名扬四方的!
而做的努力越多,他也就愈加灰心丧气,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一个看起来甚至要小他一岁的一个少年,在洛阳城丹阳楼上与第七重楼的炼气士打的天昏地暗,而他母妃各种各样的神情,各种各样的动作,各种各样的言语,无一不在告诉他,那个人是他哥哥,亲哥哥,是他父王的另一个儿子。
看着那个少年在洛阳城南丹阳楼上意气风发的模样,他这个时候才真真觉得自己一文不值。就是那种在路边无人关注,看见之后就一脸嫌弃的一坨烂狗屎!
这是他对他自己的评价。
于是他开始看不惯江漓漓,打心眼里恨。可是他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嘲讽江漓漓是一个乡野泥腿子,无非就只是卖弄自己的高贵身份与腹中学识。
可越是这样做他就越是打心眼里边觉得自己卑微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余地。是煤渣!是泔水!是比烂狗屎还要烂的狗屎!
这不是书香世家,这是南阳王府!
于是他便开始恨司马兰为何没有将江漓漓杀死,为何能这么无用?为何能让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地来到了南阳王府!
日益见长的怨恨与嫉妒让他痛不欲生,他才会在江漓漓离开南阳王府的那一段时间去为难素素。而这种事儿在他受到的教导之中,在他父王的教导中简直就是比泥腿子还要泥腿子的泥腿子才会做的行为。
那次司马兰站在门外没有阻止,他是看到了的,他就会在想为何自己的母妃不制止自己,难道是完完全全相信自己没有半点与江漓漓争锋的地点,因此才会默许自己做这种以满足自己心里变态欲望的变态行径!
而这次,江漓漓就只是站在了原地没有动手,他挥舞拳头迎面冲了上去却倒在了他的脚下。
而他的尊严就随着他的倒下,在地上狠狠地被碾压,压成一块面饼,碎渣!
于是他故作铜墙铁壁的脆弱的心终于敞开了心门,他低泣,他抽涕,他放声哀嚎,他痛哭流涕!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可恨之人也比可怜。
而我并不是说应当可怜苏锦,也没有刻意去提醒他只是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年,我就只是在说请能撕开一切虚伪的面纱去看清一个人,无论他可怜,亦或可恨,才能有评判之处。
而此时的苏锦,他哭着喊着对远去的江漓漓放声喊道:“哥!你能不能教我习武!我求你了!”
远处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的司马兰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晓得自己一辈子都比不过秦淑珍在苏雍烈心目中的地位,而这个时候她也就晓得了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只怕比不过秦淑珍的孩子。
她从小到大一直输给同一个人,就如同苏锦从出生到现在一直输给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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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漓转过身来,看着仍然趴在地上如同蝼蚁一般的苏锦冷笑一声,“我凭什么教你?你娘要杀我,你看不惯我,心里头也恨不得我死在外面,你说我凭什么要教你?”
苏锦微微颤抖,泣不成声。
江漓漓又冷笑道,“软蛋,你晓得么,自打我六岁那年我姐走了之后我就晓得哭是不管用的,这个世上没人会可怜你,就如同这个世上没人会可怜我一样。”
他微微眯上了眼,深夜的寒风冷得刺骨,而成安的冬风利得剐皮。
江漓漓大致是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一个同龄人会哀嚎着趴在自己身前苦苦地哀求自己,他有些迷茫。他告诉自己没有一个人可怜他,就如同张九龄教他习武的时候也会请他吃下一枚天蚕。因此他就告诉自己,他也不必去同情任何一个人,就如同他会冷眼望着衣不蔽体的乞丐在寒风中颤颤哀鸣。
可人该有恻隐之心么?他问自己。
无人回答。
深夜的冷风送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从黑夜、黑色的黑幕之中射来三根半人高的漆黑的铁钉,冷意直指趴在地上的苏锦。
独特的设计就算是在灯光之下也根本看不清楚这三枚铁钉的痕迹,就算是在寒风之中也根本听不见这三枚铁钉急速飞行而应当有的破空声。
冷,真冷!
江漓漓呵呵一声笑,他没带刀,可是在他身后却又一只狰狞恶鬼生出。
吴舟一爪拍飞那三根铁钉,又深入黑夜之中,就只能听见三声凄惨的低嚎。
脆弱如秋风中的夏花,软弱无力。
“叫你娘帮我找一个人,我教你三招刀法,就是我练的那三招刀法。”江漓漓一面转身走一面冷笑道:“你放心,就凭借你这副垃圾资质,就算是练上一千遍,一万遍,十万遍,万万遍也根本没有我的三分意气!你这一辈子就只能如今天一般倒在我的脚下,软蛋!”
苏锦终于抬起头,眼神之中没有了以往的阴狠,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欣喜与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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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屋顶上的苏雍烈便笑了,他觉得这一辈子自己真是好极了,妙极了!
在他这一辈子最难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最贵的贵人,苏延年,当今圣上,他六弟。
他这一辈子娶上了一个他最爱的女人为妻,迎了一个最爱他的女人为妃。
他这一辈子有三个他觉得最幸福的孩子,一个叫苏双,一个叫苏锦,一个叫江漓漓。
手里的茶早就已经换作了酒,周围忽而又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欢呼,就只见空中绽放了一朵极大,极艳,极美的烟花。
他一口将剩下的酒全部吃完,哈哈大笑一声,瞧么,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