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 萧落木的指头(2/2)
“够了。”白石淡淡道。“我不想再听了。”
“怎么?”快剑三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还是不肯退让一步?”
“国破之恨,家亡之仇。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我已没必要再听了。”
快剑三不禁有些讶异:“你不怕我骗你?”
“萧落木这么纯粹的剑客,决不会邀请一个虚伪的见证玷污我和他的一战。我若不信你,那便是看不起萧落木。”白石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何况明日便是立冬,我也无须等待太久。我们即刻动身,莫要耽误了明天一场好戏。”
快剑三却面露犹豫,没有挪动脚步。
白石不禁奇道:“怎么?”
终于,快剑三长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就算我请萧落木相助,本亦是九死一生。”
白石身上剑意昂然:“那么,现在呢?”
快剑三苦着脸:“现在,已然是十死无生。”
白石连声冷笑:“你这是看不起我相思剑客?”
快剑三摇了摇头:“相思剑客剑意通天,可是对病无药的毒,也只能束手无策。”
白石的瞳孔骤然收缩:“病无药已经死了。”
“可是五阴盛还没有死。”快剑三紧接着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人间八苦,求不得一始,五阴盛一终?”
“哦?”
“怨憎会的拳,恨别离的气,病无药的毒,生亦欢的酒,”快剑三不禁发出一声赞叹,“人间八苦的绝技,五阴盛就算未得真传,竟也得了十之五六。”
白石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低着头,仿佛在默默思考着什么。
快剑三又叹了口气:“如今生亦欢和萧落木先后身死,大梦难觉绝迹江湖,这个镇子再也没有人能解此毒。”
突然间,白石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哈哈大笑。
快剑三愣住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白石究竟有什么笑的理由。
可是他没有再问。
因为他在白石的笑声中,竟然听到了一个本不该听到,也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那是琴声。
沙哑的琴声。
瞎子那佝偻而蹒跚的背影,竟从毫无遮挡的地平线上走来。他的脚步极度的缓慢,可是几个眨眼间便来到了二人的身旁;他的琴声远在天际,可是数度回响后竟萦绕在二人的耳边。
瞎子仿佛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人,他只是那样慢慢地,慢慢地,路过了萧落木的尸体,路过了白石的剑意,又路过了快剑三的碧眼。
“老瞎子,你拉的究竟是什么曲?”白石终于按捺不住。
“悼曲。”瞎子波澜不惊。“有死人,当然就有悼曲。”
“不用了。”白石冷冷道,“我们已经悼念过了。”
“看来我算的命真的很准。”瞎子笑了,“这个镇子,很快就再没有活人了。”
白石不禁冷笑:“哦?那我呢?”
“你?”瞎子伸出了手指,胡乱的掐算着,突然橘皮一般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惧的表情,“你早已是个死人!”
快剑三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石却沉默了。
终于他叹了口气:“老瞎子真有你的。”
瞎子反而也笑了。
他的笑是那样的难听。
难听得让盘旋的乌鸦也一哄而散。
瞎子疯狂地舞动着手里的琴弓。
白石皱了皱眉:“我说过,我们已经悼念过了。”
瞎子道:“这首悼曲不是为死人拉的。”
“哦?那是为谁?”
“是为了即将死的人。”
“那,又是谁?”白石的眼睛死死盯着瞎子的脸。
瞎子的手突然停住。
琴弓崩断。
“他们,都在这里,你看得到么?”
瞎子哑哑地笑着。
他突然张开了脸上那两个无底的黑洞。
一边是暗夜,一边是深渊。
这仿佛是命运之神,给予白石最后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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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见过无数的门。
也进过无数的门。
在进门之前,没有人能知道门后究竟是什么。
不确定的事,总是会让人恐惧的。
白石应该也不例外。
他出神地摩挲着那扇紫色的门。
三天前的他,绝不会想到,快剑三正在门后迎接着他的到来;更不会想到,三天后,快剑三却在门外,与他一起到来。
快剑三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白石的身后,饶有兴味地审视着白石的背影。
“看来老瞎子的话,根本吓不到你。”
白石没有说话。
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现在更不是。
快剑三笑了。
他仿佛觉得现在的白石是他这辈子见到过最有趣的人。
简直要比萧落木还要有趣。
“你说,五阴盛会准备了什么意外,来迎接我们呢?”
“我相思剑客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意外。”白石淡淡道,“他唯一可能给我的意外,就是他根本不在这里。”
快剑三摇了摇头:“不,他一定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洞外守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快剑三道,“除了昨日进洞搜查的你们,再没有人出入过。”
白石哼了一声:“想不到堂堂三皇子,竟不要锦衣玉食,却在此以身犯险。”
“在江湖中,至少我的剑够快,就能够活下来。”快剑三的笑声洒脱中却又有一丝苦涩,“在皇宫里,不论我的剑是慢还是快,总有人能让我死的不明不白。”
白石没有再说话。
他仿佛听得懂,却又仿佛听不懂。
只是,他再不愿多言。
他伸出了手,向大门推去。
然而他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快剑三的手。
“还是让我来吧。”快剑三笑了笑,“毕竟,这算是我的家。”
吱呀。
门里汹涌而出的,却是无尽的黑暗,和腐败的气息。
快剑三缓缓走进了那个曾经禁锢住自己的囚牢。
“他们在这里。”
“谁?”白石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
“人间八苦。”快剑三轻轻嗅了嗅,“活的,还有死的。”
“嘻嘻嘻嘻嘻嘻嘻…”
白石停住了脚步。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听得出来。
这不是快剑三的声音。
而是五阴盛。
“两位贵客远道前来,恕我招呼不周了。”五阴盛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洞窟中不住地回荡。
突然,快剑三掏出了火折,轻轻抛了出去,刹那间洞壁上的火把被一点弧形的火光点燃,把洞窟照的通明。
“从我的位子上,滚下来。”快剑三的脸上,竟覆着一层薄冰。
五阴盛瘦弱的身躯斜斜靠在那玉榻之上,竟显得有些滑稽。他愈加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如疯似癫的笑意:“想要你的位子?那你就自己来拿啊。”
“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会再要了。”快剑三淡淡道,“只不过你的血要是流在了上面,那未免可惜了一张玉床。”
“啊哈哈哈哈哈…”五阴盛仰天大笑,“这你可以放心,这么大的玉床,只有用尽你们俩的血,才足够洗的干净!”
“只怕我们二人的血加在一起,都及不上你,”快剑三冷笑道,“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撑到今天,我真差点服了你。”
“你那时候就知道我没死?”五阴盛满面讶异。
“不错。”
“为什么?”
快剑三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你不觉得,那一夜求不得实在太奇怪了么?”
“求不得绝不会不明白,自己绝没有赢的可能。”五阴盛叹道,“可是他还是执意独自出手,那是因为,他自以为他尚有后着。”
“他的后着,就是假死的你,如果你暴起突袭,也未必没有一击得手的可能。”快剑三点了点头,“只是他没有料到,你背叛了人间八苦。”
“人间本就只有七苦,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五阴盛冷笑道,“只不过,你为什么没有说破?”
“如果我说破了,”快剑三轻笑,“谁引我去见飞天狐狸?”
“飞天狐狸?”五阴盛想了想,却又笑了:“可惜,我根本就没有去找他。”
“你既然不肯去找他。那我只能进来找你。”快剑三的左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你究竟是想告诉我飞天狐狸的下落呢?还是想尝尝我快剑的味道?”
五阴盛却又笑了。
他仿佛拼命地想要忍耐,可是却又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五阴盛一只手拼命拍打着床沿,仿佛在宣泄着压抑不住的笑意,一只手却指向了萧落木:“你说你能杀我…哈哈哈哈…你说你能杀我!”
快剑三的右手又多了一把剑,可是他的脸色却略微有些阴沉。
五阴盛边笑边抹着眼泪,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你快剑三孤傲如斯,如果能杀得了我,又怎会找帮手一起来?”
快剑三的脸色愈加晦暗,眼中射出了刺骨的杀意:“如果不是你从病无药那里学了些皮毛,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
“你害怕病无药,是么?”五阴盛的笑声渐渐平息,脸上却又浮现了一股极其令人厌恶的神情,“不过,你怕的不是她的毒,是她的冤魂。”
五阴盛的手指向了洞顶,神色怪异得令白石也不禁发毛:“你对不起她,所以怕她的冤魂,就在这洞窟之中,死死地盯着你,连眼也不曾眨一下,对不对?”
快剑三没有说话,然而他的手却轻轻的颤了一颤。
五阴盛的眼神愈加阴森:“她真的,就在看着你,他随时,就要缠上你的身。”
“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快剑三的口中,又多出了第三把剑。
从来没有人能轻视快剑三的第三把剑。
就连白石也不能。
因为他的第三把剑,实在太快,快得没有人能看见。
如果谁不把快剑三的第三把剑放在眼里,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他是疯子。
或是傻子。
那么五阴盛呢?
他究竟是疯子?还是傻子?
抑或,两者都是?
快剑三不知道。
白石也不知道。
五阴盛却知道。
他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他竟然,脱下了自己的衣衫。
快剑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分明地看到,五阴盛身上的皮肤,竟然色彩斑斓!
五阴盛又发出了那刺耳的笑声。
“我早就说过,她正在看着你,因为她已经和我合为一体。现在,我才是真正的‘蝶衣毒后’了。”五阴盛的脸,笑得不似人形。
快剑三的声音竟不住的颤抖与哽咽:“你…你…!”
“这样,我们人间八苦就能在一起了,你明不明白?”五阴盛狰狞的面容,仿佛是炼狱中的魔鬼,“她的皮在我身上,他们的肉在我的肚子里,我没有背叛,我们自始至终,都在一起。”
“他疯了。”白石再也忍受不住。
五阴盛却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脸上竟露出了不屑之色:“只可惜爱别离的肉太少,怨憎会的肉太硬,病无药的肉太毒,求不得的肉又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的眼中刹那间爆射出贪婪的光,望向了快剑三和白石。
“不知道你们俩的肉,味道怎么样呢?”
白石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指望得到飞天狐狸的消息么?”
快剑三苦笑着摇了摇头:“飞天狐狸在哪里都好,只要我不在这个疯子的肚子里,恐怕就要谢天谢地了。”
白石的眼神和快剑三瞬间发生了一个微妙的交换。
在刹那间,二人已然出手。
三点寒光,一道剑气,向着五阴盛的咽喉如流星一般划去。
这世上,没有人能在这两人的夹击下活下来。
绝没有。
除非这两人的剑停了下来。
或是不得不停下来。
而这两人的剑,真的就停了下来。
甚至还没有出手,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白石的身影重重地跌倒在地,不住地喘息。
而快剑三更是痛苦地扭动着身躯:“这是…‘血海无涯’!”
五阴盛那扭曲的脸,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挣扎的二人,冷笑了一声。
“自寻死路。”
他缓缓走下了玉塌,却没有急着走到二人身边,他的手在前方的空气中挥舞了几下,竟取下了几缕细不可见的银线,接下来他才慢慢地踱到了快剑三的身边。
“一个时辰后,你们就要化为血水。”他爱抚着自己新的肌肤,仿佛得到了天下最为珍贵的宝物,而他的神态,竟像极了病无药:“你以为我会给你们出手的机会?看来疯的不是我,而是你!”
快剑三死死的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飞…飞天狐狸…到底…在哪里?”
“哦?你死到临头还想知道?”五阴盛狞笑着道,“那我就成全你。”
他俯下了身,贴近了快剑三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
快剑三瞬间瞪大了眼睛。
“只有求不得知道他在哪里。我只知道,他要我们在立冬之日,杀了这个镇子的所有人。”五阴盛狂笑着抬起了头:“看到你死也不能瞑目,我实在是太开心!”
突然,五阴盛的笑声仿佛被一把铁铰齐根简短,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的身后响起了一声轻笑!
五阴盛猛然转身!
他竟然看到,白石站在他的身后,脸上写满了嘲弄与讥笑!
五阴盛惊得瞠目结舌:“不!不可能!萧落木已死!再没有人能配出‘大梦难觉’!”
“萧落木的确死了。”白石晃了晃壶中剩下的半壶酒,“可是他死之前,在我家留下了最后一壶‘大梦难觉’。”
五阴盛大张着嘴,喉中发出了呀呀的声音,却终于没说出一句话。
白石的剑意不知何时已抵住了五阴盛的咽喉:“如果你真的说不出怎么找到飞天狐狸,那你就真的已没有再说话的必要了。”
五阴盛的脸上,不住地流淌着如瀑一般的汗珠。
死亡带给他的恐惧,让他的整个身体都筛糠一般颤抖。
可是白石却锁紧了眉头。
他居然没有从五阴盛的眼中,看到一丝怯意。
这,是为什么?
他的剑意不禁向前顶了半分,浅浅地划开了五阴盛喉咙上的皮肤。
毕竟五阴盛是个疯子。
而白石不是。
疯子,总是会出意外的。
而五阴盛现在就给了白石一个最大的意外。
原来他不是疯子。
他只是个傻子。
五阴盛不退反进,他竟然挥出了手。
如果他不向前一尺,他的手就绝不可能碰到白石的一根头发;可是只要他再向前一寸,剑意就会刺穿他的咽喉。
这,又是为什么?
白石在那一瞬间,心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可是当他看到五阴盛眼里那份狡狯的时候,他脑海里却被唤醒了一份混乱中的记忆。
而就在同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五阴盛究竟是怎么活到了今天,更明白他为了活到明天,他即将会做些什么。
那是阴阳交泰轮回大法!
老秃子的阴阳交泰轮回大法!
五阴盛的手突然暴长了一尺!他指尖突然弹起的指甲如利刃一般刺向了白石的额头!
江湖上能在此时此刻,躲过这一招的,绝不超过五个人。
令白石庆幸的是,他绝对是这五人之一。
白石的上身后仰,而手中的剑意刹那间倾泻而出。
世上已没有人能接下这样一招。
绝没有。
所以五阴盛的身体顿时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就算是死大师的千日龟息神功,也绝无复生的可能。
可是白石却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愣愣地望着五阴盛头颅上那双已毫无生气的眼睛,那眼睛竟像是在得意地嘲弄着他的失败与无能。
而白石眼中写满的,竟不是幸免于难后的庆幸,不是不得不出手的无奈,甚至不是一剑封喉的快意。
而是懊恼、自责、悔恨、痛苦。
以及恐惧。
因为他明白了一件事。
五阴盛死了。
可是却赢了。
因为他的目标,本就不是白石的喉咙。
而是白石手中的酒壶。
或者说,是快剑三的命。
酒壶被五阴盛轻易地打碎,浑浊的酒浆落在地上,没有溅起一点水花,而是逃命一般地在泥土中遁去。
白石的头脑一阵空白。
他不知道这都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他不知道他还知道什么。
他为没有看穿五阴盛的意图而懊恼;他为没能保住大梦难觉而自责;他为他的轻敌而悔恨;他为害死了快剑三而痛苦;最重要的是,他恐惧,他害怕,他颤栗,因为就算他是相思剑客,就算他的剑意通天彻地,就算他能一刀击败萧落木,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或是死神的仆人,肆意的从他握紧的手中夺走任何一条生命。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任凭那交织着的复杂情感如同利刃一般地切割着他的躯体,折磨着他的灵魂,却又让他的意识加倍的清醒。
没有人能挽救他。
绝没有。
因为没有人能和他一样,感同身受那地狱般永无止尽的痛苦。
除了一个人。
一个真正看到死亡的人。
一个真正在地狱边缘挣扎的人。
一个真正本应该恐惧、害怕和颤栗的人。
快剑三艰难地站起了身。
然而又瞬间不支倒下。
他拼命拉住了白石的手。
白石却似乎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他依然只是愣愣的望着五阴盛那已全然失去光泽的眼睛。
快剑三拉扯着白石的衣襟,终于勉强把嘴凑到了白石的耳边。
“他只是打破了一壶酒。”快剑三勉力笑着:“还省得你相思剑客亲自杀我,是不是?”
白石轻轻一颤。
这世上最讽刺的,莫过于站在地狱最深处的人,竟然还在安慰着遥望地狱边缘的人。
可是白石还是没有动。
快剑三轻叹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白石的肩头。
“今日这世上已经走了两个绝世的剑客,”快剑三摇了摇头,“如果再走了第三个,那也未免太过可惜。”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蹒跚着跌向了那张玉床,准备迎接他自己的命运。
白石就那样无助的看着,看着快剑三,亲眼看着他在这短短的几丈里,仿佛走过了日月星辰,走过了人生四季,从起点,走向了终局。
他看着快剑三在春天的笑语中降生,留下了富贵荣华,带走了潇洒飘逸;他看着快剑三在夏天的愤怒中惊醒,留下了国破家亡,带走了沉稳坚韧;他看着快剑三在秋天的轻抚中邂逅,留下了皮囊枯骨,带走了一腔深情;他看着快剑三在冬天的绝望中下坠,留下了片语只言,带走了壮志未酬。
“我听说你有一种剑法,可以让剑意穿过心脏的时候,没有痛苦和伤痕,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酸楚,宛若情人分别后的相思。”快剑三勉强笑着,“来吧,现在轮到你,给我你的恩赐。”
白石记不得他是否出了手,他只是看到了快剑三倒在那本属于他的玉床上,和曾经的多少个日夜一样,张开颀长的双臂,用宽厚的胸膛将病无药揽进怀里。随着他化作的血水,将玉床洗得通透清灵,他的身躯也逐渐,逐渐地化为透明的幽灵,就这样和病无药一起,消逝在虚无之中。
“好酒,要不要来一口?”
生亦欢不知何时站在了白石的身边,笑着把酒壶抬到了白石眼前。
这次白石没有低头。
“看来,这壶酒,你已经喝够了。”生亦欢笑了笑,身影渐渐化为虚幻,“既然酒醒了,那就一起走吧。”
白石的灵魂,突然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