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最不齿的“英雄”——杨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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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受读者欢迎的程度,可能更甚至乔峰;杨过是浪漫的化身,为爱小龙女,他不怕受全世界指责,甚至看轻自己的生命,以死相随。每个女子,都希望有这样一位风liu倜傥的大侠士,对自己有这样生死不渝的爱情,每个男子,都会幻想自己是这样的大情人,有小龙女这样比天仙还动人的女子一心一意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杨过比较少为人注意的,是他反叛少年的一面,他是反叛少年的英雄。父母不爱我。没有人了解我,世人都欺负我。都欠我,但我不会低头,我要反抗到底,宁死不屈。这些普遍的少年时代的冤屈之情,在杨过身上一一表露出来,使他能够得到少年人的共鸣。
另一个引起共鸣的因素,是杨过的自卑。杨过是个穷小子,无父母可以依靠,亦无权势撑腰,自觉世人都看他不起,使他受尽屈辱,但其实他比这些人好一百倍,他们越是要卑贱他,他就越看不起他们。自卑往往使人偏激而过分表现得自负,这种经验很多人都有,少年人及文人分外敏感,因此感受也分外深刻。
但细心看《神雕》,不难发现杨过的自卑和反叛,正如一般少年人深信父母不爱他们、世人都看不起他们一样,大部分是出于他们的想像,与事实相去甚远,我个人不喜欢杨过,因为我不喜欢一味自我中心而不试图了解他人的人。
杨过跟郭靖的最明显分别是,郭靖把社会责任放在第一位,杨过把爱情放在第一位。郭靖坚持尽忠报国,黄蓉只好跟随,反观杨过与小龙女,则反应完全不同,杨过为求绝情丹解毒,答应裘千尺往襄阳取郭靖黄蓉首级,小龙女随行,那时襄阳城受蒙古围困,她大感事情复杂麻烦,只盼杨过快快成事便抽身退走,解了情花之毒,两人便重回活死人墓,继续过他们不问世事的生活。
郭靖入世,杨过并非完全“出世”;郭靖尊重社会规范,杨过鄙视社会规范,但不是“视社会规范如无物”,他是个反叛英雄。
杨过是个完全主观而感情用事的人,什么事应该去做、什么事不该做,完全看他霎时感受,他认为别人轻视他,他马上便要报复,至于别人有没有恶意、报复是否过分,他完全不考虑。
某人对他不好,特别是轻视他,他马上认为这是坏人、憎恨这个人,若有人出头庇护他,这个人马上就是好人,他便视为知已。郭芙说他手脏,他便“对她一家都生了厌憎之心”,这时欧阳锋在疯癫之中把他当做儿子,他便大受感动,认欧阳锋为义父。
黄蓉纵容郭芙,又因杨康之故,对他提防,故意不授他武功,他自然敌视,郭靖虽然全心全意爱怜他,但却不帮他对付他憎恨的人,他对郭靖,便一直存着隔膜。
他对孙婆婆、小龙女的感情也是建在这样的基础上,他在全真派受人欺负,把全真派全部人等恨之人骨,逃跑出来,得到孙婆婆、小龙女收容,他对她们感激,便全心爱护。总之,杨过不重是非善恶而重敌友恩仇,这是他的个性特点,少年是这样,长大了也没有改变。
《神雕侠侣》是从杨过的角度写,读者用杨过的眼光看事物,自然同情杨过而对他憎恨的人有反感,特别是对郭靖、黄蓉及郭芙这一家三口有反感,但事实上杨过不是在每一件事上都是对的,而别人都是错的。郭靖视他如同亲子,黄蓉虽然对他有戒心,一来并非完全没有理由,二来她已尽力不亏待他,杨过固然三番四次救她一家,但黄蓉竭力为杨过辛劳,甚至为他冒性命之险,也不只一次。不少读者恼恨黄蓉“恶毒”地向杨过说谎,骗他小龙女是被“南海神尼”所救,这指责甚不公平,骗得杨过活下来,也是小龙女的原意,是她订下十六年之约的,黄蓉不过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杨康之死,其实不是黄蓉之过,是杨康偷袭黄蓉,击在软猬甲上,染怪蛇毒血而死的,杨过一直认定郭靖黄蓉是杀父仇人,他自己就是冤枉人。
像杨过那样注重感情的人,很多时便会因此而太过自我中心,金庸歌颂杨过与小龙女的坚贞爱情,但显然认为视爱情为高于一切,是不妥当的想法,他描述杨过企图暗杀郭靖黄蓉,用他们的首级去换取解药,就特别刻画了杨过在爱情与社会责任之间的徘徊,结果,还是社会责任战胜了爱情,金庸借黄蓉之口,称赞这是舍己为人的侠义行为。
其实这一段的描写,不但使人对杨过的人格大感疑问,对爱情的魔力也大有恶感,因为问题不是在于在成全爱情不顾大局、或顾全大局与牺牲爱情之间的取舍,如果是这样的取舍,那么为了爱情不顾国家大事并不算是违反道德,为了国家人民而牺牲一己幸福,更堪称伟大;问题是,杨过的抉择,是应否以卑鄙的手段去杀害郭靖以成全他与小龙女的爱情,那是绝对不同的事,一个正直的人,在这事件上根本不可能有片刻的犹豫,杨过三番四次的犹豫,简直难以想像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打算采用的手段,从国家从个人的观点看,都是卑鄙之极的,从国家观点,他是为了自己生命和爱情美满而勾结敌军;从个人观点,他是利用郭靖对他的信任而暗下毒手,他对忽必烈说:“小人在郭靖家中住过数年,又曾为他出力,他对我决无防范之心。”真是亏他说得出口。
若然他是一时冲动杀人,那还罢了,但是杨过是经过考虑的,他到了襄阳城中,听见婴儿啼哭,想到郭靖一死,敌军即时攻入,这城中千万婴儿便得惨死,但一想到小龙女,他便把心一横:“我受苦之时,除了姑姑,有谁真心怜我?世人从不爱我,我又何必去爱世人?”使他暂时收起刀子不刺进熟睡的郭靖胸中的,不是他对世人有任何怜悯,而是郭靖旧日待他的恩情。次日,千军万马之中,他又兴起乘人之危的念头了,最后临危勒马,是杨先生的运气,哪谈得上什么舍己为人、大仁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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