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2/2)
听到儿子可爱的问话,他仰天大笑,说:“什么都不要说,干活吧。”
父亲弯下腰干活,儿子也弯下腰干起活,父子俩的汗水洒在地上,渗入泥土里。
第一天回去,苏破很快睡着,他从来没有这样累过,第二天他的胳膊很酸疼,但父亲还是要苏破到地里干活。如此地一天天过去,苏破的身子被晒得黧黑。父亲摸摸苏破的头说,好样的,只要干活,就有饭吃。
一天刮风下雨,雨水开始下得很充沛,父亲很高兴有这样一场及时雨,地里的庄稼喝个饱,但是,雨一连下了三天都没有停,父亲的脸耷拉下来,小苏破问父亲,父亲说,这地呀,不能再受雨了,雨水太多喽。终于在第四天,苏破随着父亲来到田里,用锨在田埂上豁开口子,让多余的水从地里流出来,雨太大,将父子两人淋得落汤鸡一样。
回来,父亲累得躺在床上诉说今年的庄稼情况,说很可能今年会颗粒无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以后的日子里吃饭就会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父亲愁眉苦脸地难以入睡。接下来的几天,父亲不住地咳嗽,他的烟也停止抽了,但咳嗽却越来越厉害。苏破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一阵阵惊心。父亲终于在一天半夜里咳出一口鲜血,而此时的苏破还在沉睡。
清晨母亲早早起来,拉起熟睡的苏破,苏破也慢慢醒了,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起这么早,又这么早将自己拉起来。苏破仔细观察,发现母亲双眼含着悲伤的泪花,“母亲,你怎么了?”苏破仰起稚嫩的脸。
“你父亲他,他去世了。”说着,母亲嘴一紧闭,她是强忍着不哭,但这一夜的伤痛说什么也止不住,哇地一声哭将起来。母亲将苏破饱进怀里。
父亲葬在一个小山坡上,至此苏破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将父亲埋进土里,但苏破有一个预感,就是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父亲了。想到此,苏破也滴下两滴眼泪,他的眼泪像在田地里除草时落下的汗珠一样渗入泥土里。
田间只剩苏破一个人劳动,在田里劳动时,苏破经常出现某种难以言说的幻觉,似乎父亲就在前面锄地。然而,当苏破抬起头来,迎接他的是酷热的太阳光。通过一个人的摸索,苏破锄地呀种地呀都能够像一个大人那么熟练,小小的年纪就这样承受生活的压力。
田里的收获并不能有余粮,因为还要交税。正是丰收的炎热季节,征粮的兵爷又来叩响苏破家的柴门,兵爷每次来都很有礼貌。
“我说,这家的公粮怎么样了,准备好的话直接拿出来,我们立马带走。”
“兵爷,这是些小钱,您拿去吃酒,”苏破的母亲这样对官兵说,“我们家才死了人,如今剩下这个唯一的儿子,日子很是艰难,看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好让我们把这次的税免了吧。”
“免了?说的倒轻巧,”一个官兵说,“我给你免,上边儿拿我问话,不行不行,少罗嗦,拿粮食来。”
母亲现出为难的样子。
官兵走进屋子,见黑色的罐子里还有米,就一骨碌倒入袋子内,两人笑嘻嘻地扛走。母亲急了,“这是我们母子俩维持生计的口粮啊,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母亲拉住一位官兵的衣服,“你说说,你们一年来收好几次公粮,我们是真的没吃的。”
官兵向母亲踹了一脚,母亲一倒身坐在地上,看着官兵们远去的背影,母亲再一次流下眼泪。
“母亲,”惊愣已久的苏破走到母亲身边,看着母亲满脸的泪水,“母亲,他们为什么拿走我们家的粮食,那是我和父亲在地里种的,他们为什么拿走我们的粮食。”母亲泪水更猛地流下来,苏破也情不自禁淌下眼泪,母子俩在院子里哭起来。
夜间的蛐蛐鸣叫,声音深远宁静,苏破就是在这么恬谧的声音里入睡。第二天醒来,苏破肚子饿,突然想起昨天有人拿走自家的粮食,便也不给母亲说肚子饿。但是,母亲还是给苏破做了早饭,是简单的几苗野菜。如今野菜也没处挖,到处荒山野岭的,这些野菜中有些就分明是草。不过,苏破和母亲都认真吃着这来之不易的饭。
地里还有些遗落的麦穗,苏破和母亲去田里拾取麦穗,苏破拾上一把就交给母亲,母亲就要笑,母亲的笑像黄土上开的山丹丹花样好看。苏破说,母亲,曾经和父亲在地里锄那么些草,都能吃吗。母亲笑了笑,说,不是的,只有极少数的能吃,如今能吃的东西很少,我们加紧拾麦穗吧。
面对生活的压力,苏破提议到砖瓦窑上去背砖。
“这哪行,”母亲说,“地里的活就够累了,你这么瘦弱的身子,饭也吃不了几口就去干那么重的活,妈妈心里不好受。”
苏破不说话,仍旧去田地默默无闻地干些农务。苏破知道母亲说的意思,自己还小,等长大有力气,也可以到砖瓦窑上背砖摞瓦。不过,苏破心里还是有些着急,他想去砖窑背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