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度厄(2/2)
先师不容我说话,又道:“智能,你可愿意随我而去么?”我道:“无论师父去哪里,弟子都愿相随!”先师看了我片刻,面露慈祥道:“合寺僧众,只有你这痴儿不会问去哪里,亦只有你心中连疑问都不会有!你去吧,明日我们便走!”我那时觉出先师跟往常有些不同,不过先师待我如父子一般,为了他我便立时死了,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又怎会有什么疑问。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便传来噩耗,师父已于昨日夜晚在禅房中坐化,往归极乐了!我便如被闪电击中一般,头一昏,便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昏迷中只听有人唤我:“痴儿,痴儿!起来随为师走吧!”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精神,一骨碌坐了起来,喜道:“师父,你来了!”黑暗中见先师正笑容可掬地看着我。我高兴的什么都忘了,站起身来道:“好,我这就随你走!”
此后数十年,我和先师流浪于江湖之间,一心钻研佛法,苦历苍生,以前的事情似乎都淡忘了。这一日行至法门寺,其时正是武宗灭佛之后,天下寺院一片凋零,法门寺自也不例外。先师问我:“智能,你随为师数十年修炼,如今那八苦八难可都看开了没?”我道:“师父,有些看开了,有些却还没有!”先师道:“很好,为师也是一样!今后咱们就留在此地继续修行吧!”我道:“好!”此后的数日间,我才明白先师的深意。其实时至今日,先师之意,老僧怕也未能明白!
居士,老僧说的,你都明白吗?”
林皮一直在用心的听着,听他忽然问自己,心想:“你这老和尚,说话没头没尾,我要明白才怪呢!”蹙眉道:“惠果大师既提到八苦八难,你又如此说,我忽然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智能笑道:“居士请说!”
林皮道:“佛法这东西,我是不太了解。不过我知道八苦八难,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是为八苦。狮子侵袭、野兽攻击、毒蛇攻击、火、盗取、魔、牢狱、水是为八难。我想以惠果大师的本事,当年绝不会为了躲避敌人而逃走,这一切,多半是为了参悟佛法又或其他什么原因。惠果大师死而复生,可解生、死之苦。颠沛流离,相忘于江湖,可解老、病、别离之苦。可是大师一心向佛,这求不得之苦,却是解无可解的,而五阴炽盛之苦,则全赖前面诸苦能否解得。算来便只有那怨憎会之苦了!至于八难……嘿嘿,我只知道个名字,什么意思我可都忘了!”
他说到这里,智能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叹道:“老僧今日始知,人虽为人,但悟性灵根,当真是判若云泥!
居士说得一点不错,数日后,当年那白衣人居然便找上门来!
当年这法门寺的方丈,便是老僧的师兄,先师一入寺内,便提出要进入护国宝塔内参禅。师兄见恩师死而复生,欣喜万分,自无不允。老僧随侍先师数十年,先师在塔内参佛,老僧便在塔外参佛。那日夜晚,老僧正入禅定,忽听一个尖厉的声音说道:“师父,数十年不见,你老可还安好吗?”我大吃一惊,我随师父苦修数十年,有人来此,我竟然一点不觉,我连忙睁眼寻找,只见宝塔一层的塔沿之上,一个白衣人傲然而立,长衫飘飘,我一眼就认出正是当年那白衣人。我一时不知是惊是怕,便如几十年前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只听师父柔和的声音道:“智满,为师如今恐怕已不如你了!”我听到那名字,只觉眼前一黑,险些便栽倒在地。
只听白衣人道:“师父,我知你当年为何带着他离开,可是师父,我如今终于先你一步了!师父,你不想听听我是如何修炼的吗?”
他说完,先师却没有答话,我痴痴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是梦境一般。
过了片刻,只听白衣人道:“师父,我当年就说所谓八苦八难,都是因人而起。生老病死,爱憎情仇都因有人。师父,这些年中,我已将阻挡我的人杀的一干二净,大臣们妨碍我,我就杀大臣,皇帝妨碍我,我就杀皇帝,我亲手杀了两个皇帝,两个皇帝因我而死,什么王侯将相,在我眼中不过如猪狗一般,我如今心如止水,连一个可妒忌、可憎恨的人都没有。我掌控天下权柄,笼尽天下珍宝,又将之一朝放弃,贪欲之情也已不复再有。我出自佛门,如今又将天下僧佛一朝灭尽,从此心中无佛!我倒要看看,我是否真能成佛,释迦牟尼说得,是不是真的!”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狂叫道:“左猎天你做梦,你满身恶业,便是死了,也必会坠入阿鼻地狱!”我这时已彻彻底底的知道他是谁了,这些年游历天下,这人的名字原来时时都在耳边。
左猎天冷笑着看着我,道:“你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于佛法上面没有半点慧根!八苦八难,不外乎外相内因,如今我已修至无我无他的境界,只差你这一道关口。好兄弟,我今日可是特地为你而来!”说罢,纵身而起,如鹰隼一般向我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