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郎:谢安、关支遁(1/2)
白马寺误遇乌衣郎
东晋。
四月初八,释迦牟尼佛的圣诞,白马寺聘请了当时素有名望的高僧举行讲经大会。题目乃是出自著名典故:“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
寺,是名寺;僧,是高僧。自然就吸引了众多善男信女、居士弟子千里而来。
寺内和尚将讲经之地设在了天王殿前的空地上。只见台下拖儿带女的有之、搀扶相伴的有之、孑然一身的有之,不管是有钱的、没钱的、高的、矮的、美的、丑的,总之,男女老幼坐了一地。
那坐在高处的老和尚一脸的慈眉善目,不论作何神态,眼角嘴角都始终含笑,非常亲近。他一贯秉持“普渡众生”的原则,每次讲经,为了照顾妇孺,刻意保持了吐字清晰而缓慢,用词通俗易懂的习惯,每每令听他教诲的众人欢喜受教。
只见他环顾四周,抬手指着天王殿后的方向,微笑着介绍说:“这天王殿后面还有一座大佛殿,殿的中央供奉着三尊塑像:中间的就是释迦牟尼佛,而左边的是摩诃迦叶佛,右边的乃是阿难佛。这三尊像构成了‘释迦灵山会说法像’。”接着他便引出了那“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的故事来。
他抿嘴含笑继续到:“据说有一次释迦牟尼在灵山法会上面对众弟子,闭口不说一字,只是手拈鲜花,面带微笑。众弟子都十分惘然,唯有摩诃迦叶发出了会心的微笑”。接着,那老和尚坐下有名小沙弥,此时躬身上前,递给了老和尚一朵花。老和尚微托衣袖右手三指拈花,上身前倾,特意让台下的众人看清他手上的物事。台下众人表情各异。有茫然的,有点头微笑的,而更多的是当老和尚在讲故事,伸长了脖子听得津津有味,只盼着后续。
那老和尚也不介意,点头开始讲解:“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这讲的其实是一种心境。要‘心若无物’。参透这四字,一花一草便是整个世界,而整个世界也便空如花草了!”
众人顿悟。
时间一晃而过,等老和尚讲完经文已过午时,寺庙众僧忙碌开来为香客安排斋饭事宜。众信徒三五成群四散开来,给各殿菩萨磕头上香,顺便四处游览一番。此时的“二僧墓”前就聚了数名年轻人,正在议论,大概是说到热烈之处,偶有只字片语声量过高,不时引得旁人侧目。刘系之原本是站在东墓前看石碑上的刻字,对他们的话题起了兴趣便偷偷观察起来。
他们是几个外族人,站在四周衣着宽衣博带的人群中,实在醒目。不仅如此,被他们围在中间高谈阔论的男人,更是鹤立鸡群。分别是一张清秀干净的汉族脸孔,年纪轻轻,气质虽脱俗不及清雅有余,却不伦不类地穿了一身“妖服”⑦。(标注⑦:查‘中国遗产网’:《晋书·五行志》记载,魏明帝曾着绣帽,披缥纨半袖衫与臣属相见。由于半袖衫多用缥(浅青色),与汉族传统章服制度中的礼服相违,曾被斥之为“服妖”。)只见他一会儿眉飞色舞说得口沫横飞,一会儿听着旁人言语又露出满脸意犹未尽的模样,实在让旁边的刘系之看得心痒。
这时那外族人中有人问道:“之盾可否将今天老师所讲的经文再给我们讲解一二?”他含笑答道:“你可理解为一叶而知秋之意。就是说寻常的细微之物,都是这个大千世界的缩影。懂得见微知著的人就可以通晓这个世界了。”
紧接着又有人问道:“那庄子的《逍遥游》你又是怎么理解的?”关支遁转头正待答话,看到一旁的刘系之,竟将问题抛出:“敢问这位兄台是如何参悟的?”刘系之本是围观路人好奇他们的对话,却没想到关支遁将问题就落到了自己头上。一时半会反应不及,只能“嗯”、“啊”起来。那关支遁却不催促,只耐心等候。
片刻后那刘系之镇定下来,略微思索后沉声答道:“适性,我觉得适性就是最大的逍遥。”关支遁点头嗯一声,却不表态。他再回头问身旁的数人:“你们对‘逍遥’二字又是如何理解的?”
那最先问话之人答道:“逍遥嘛,就是想干啥干啥呗。”说完便引得四周围观的人低声哄笑。关支遁摇头否定:“我不认为适性就是最大的逍遥,更不是随性。”他停顿下来略做思考后说到:“譬如夏桀、盗跖之流,前者是暴君,后者是江洋大盗,哪个不是本性残暴、伤天害理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非常忠诚、彻底的贯彻了自己的野蛮天性。而如果这些适性成为了逍遥的标准,那么他们也算是逍遥了!”
旁人又有插话者反驳,提出庄子的《逍遥游》一书,主说的是只有道德修养高尚的圣人才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完全超凡脱俗地摆脱常人追求名誉地位的私欲,做个清心寡欲的“至人”,即是“至人”又怎么能与大奸大恶之辈相提并论呢?那是亵渎了庄子,亵渎了圣人。那关支遁还想再说,旁边寺庙的小沙弥却来通报,膳堂已经可以开饭了。
围拢的众人又渐渐散去,却有三俩者仍交头接耳,当中就有刘系之和关支遁。这刘系之是素来喜好结交友人的,极善交际。而那关支遁则出生的关家世代奉佛,他受环境熏陶至小就最喜和人谈经论道,现在多个善谈的对象,当然乐意之至。刘系之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提出饭后相去禅房拜见老和尚继续讲经便道,正中关支遁下怀。
当小沙弥领着关刘二人去老和尚禅房时,遇到了小小的挫折。
只见那禅房外站了两个身穿青衣的侍卫。虽只是负责看门的下人,但看他俩身形颀长站得笔直,再加上窄腰、宽肩、熊背的架势,绝不敢叫人轻视。
这两人的服饰与寻常官宦百姓所穿不同,没有宽衣博带木屐的随性飘逸,看似朴素但极其俐落。臧青色的布衣长裤,裤口袖口都很贴身,款式更接近于游牧民族的袴褶。除却任何的暗纹花饰,浅灰色的腰带紧紧绑在腰上。唯一饰物,是用红绳系在腰带上、悬于右腿边上的一个黑色木牌。那木牌正反两面寥寥几笔用银漆描出一个似鸟非鸟的形象。
二人走到门前,守门的两人低声阻拦,小沙弥赶紧解释:“这二人是施主想来拜见师父的。”侍卫并不妥协,不许小沙弥进屋禀报,只让关、刘在隔了几间的其他禅房等候。二人看那阵仗,知道禅房内必定是有身份贵重之人,遗憾非常,无奈中只好退而求其次,到侍卫所指的客房里喝茶闲话。
刘系之进屋时顺口提了句,也不知那禅房里的贵客到底是谁。关支遁并不关心这些,也不答话,随手翻着房间里的经书。小沙弥这会儿子正在泡茶,听到问话来了兴致,“施主没见那侍卫腰上的木牌?”那神色语气哪里还像个沙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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