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亡 最幸福的时刻(2/2)
范闻入夜前就陷入昏迷,夷光不知道他伤在什么地方,有多重。现在她的体力还可以支撑,但精神有些不济了。她咬住嘴唇,痛感让她又清醒了些。想了想,又把范闻的头咬在口中,用手把自己的头在上面打了个死结。现在,就是睡着也不怕了。
正恍惚间,脚底一震,夷光立刻清醒过来。
眼前出现一道隐约的黑线,是夜色中的江岸,夷光喜极而泣。
奋力把范闻拖上岸,急忙检查伤口。胸骨断了两根,左腿骨折,右腿旧伤崩裂,后背还有只断箭。必须先把断箭起出,它已经留在他体内太长时间。
夷光把外衣撕成布条,用断木简单固定住范闻。半拖半抱,费尽力气把他挪进一片小树林,这时天已大亮。
先生火,伤药已经全湿,用布条包着烤干。虽然理论上已经不能再用,但总比没有强。两人的衣服也要烤干,范闻的身体滚烫,必须要烤火。夷光把范闻扒光,自己只剩小衣,也不用再脱。一边抱着范闻给他取暖,一边烤着伤药。
等药干了,夷光咬牙把断箭拔出来,箭射入很深,血流得没想象中的多。范闻被痛醒,只叫了一下就忍住了,接下来,伤口被炭火灼烧的时候也没再吭一声。处理完伤口,夷光不好意思再抱着他,就把他放得离火堆更近一些。范闻痛得说不出话,夷光想不到说什么,只好去找水,打猎。
夷光运气好,打到一只野兔,又收集到一些树林里的露水,这水比江水干净一些。用箭头把兔子开膛破肚,提到江边洗剥干净,放在火上烤熟。这个箭头是青铜制的,普通士兵是没可能拥有这种东西的。
这时代青铜是用来制作剑和戈头的,铜还是流通货币,成天子铸九鼎就是青铜鼎。一个国家有多少铜就基本代表它有多少武器和货币,是国力的直接体现。所以,普通的箭头都是石质或者骨质。只有大贵族或者擅长射箭的军中大将才拥有青铜箭头。
这一箭,只能是庞党射的。
夷光胸口象被一只巨手捏住,心跳不畅。青铜里含铅,她怕范闻挺不过去。
范闻吃了肉喝了水,又闭上了眼睛。
夷光听着他牙齿“咯咯”地轻响,呆呆出神。这可是电视、电影里最古老、最狗血的套路了,她一点都没感到可笑,心里只有浓浓的哀伤。
并没有犹豫太久,她按照雷同的剧本认真地演出。她真心地希望她是个合格的演员,那么,结果也会相同吧。
范闻被温暖柔润的**包围,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距离太近,只能看见莹白如玉的额头,和绸缎般光的长,他不敢再往下看,又闭上眼。喉头咕哝一声,终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等了一会儿,手臂围住腰臀,颤抖得更厉害了。
“庞党呢?”
“他在崖上。”
“没跳下来?”
“嗯。”
“呵呵。”范闻轻笑了一声,笑道:“他应该是水性不好吧。”顿了一下,又道:“早知道,就和你一起跳了。”
“嗯。”
“我睡不着。”
等了一会儿,怀中的人儿没有任何接话的意思。范闻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是跟着少爷长大的,名字也是少爷取的,我叫万不闻。”
“少爷对我们很好,我还有个同伴叫万弗及。少爷念过一诗,是一个道人做的,其中有两句:‘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我们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少爷学了什么,就教我们什么,可我们总是学不好,少爷是最聪明的人。”
“第一次见到你,是四年前的春末。一见到你,我就再没忘记过。”
“那时候你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你镇定地告诉我,你定了亲,我立刻就相信了。谁想到,十四岁的小女人已经学会骗人了。”
“少爷说我心软,本来不该被你骗住。”
“少爷说,你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女人,甚至比很多男人还要聪明。”
“他那时还说,你还年青,想得还不够多。虽然对女人来说,一心一意跟一个男人过日子,比嫁入豪门要好。但你不一样,那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你肯定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了,谁得到你,再不会把别的女人看在眼里。”
“后来,你进了王宫,我在外面打理少爷的生意,每次听到你的消息,都让我开心一整天。”
“一年前,你逃出了杭地。我每次见到少爷,他都在叹气。你知道为什么?他说,他害了一个奇女子,可他没得选择。他只能接走你娘,帮你照顾她。我看得出,他喜欢你了。”
“我冒充冀国商人进了彭城,帮少爷打探江军的消息。那晚见到了你,我差点忍不住冲上去,还好我忍住了。我用话拖住庞党,终于把你救了出来。东边已经开战,江军戒严了,我们只能向西跑。我已经送信给少爷,请他派人来接应我们,只要到了鄂城,就安全了。景国和我们苗国已有谋划,鄂城的阳基已经上钩,鄂城不久就会是我景苗联军的驻地。说起来,景国的那个武岳真有名将之风。”
“到了那,你最多只要忍耐几天,就可以见到少爷。我已经求了他,不要再逼你嫁人。他是好人,一定会答应。你的问题,少爷都可以解决。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能难住少爷。那样,以后你就再没有忧虑的事情了。”
“对了,我身上有块竹牌,是联军的表记。卒长以上都可以辨认,你拿着,很重要。”
怀里的男人述说到这里,挣扎了一下。夷光紧了紧手臂,道:“现在不急。”
两人都沉默下来,渐渐睡着了。
夷光又做了噩梦,这次是被火烧。
周围的人大喊:“烧死这个妖怪!”
她这次一点儿都不怕,就是热得难受,然后就醒了。
万不闻浑身烫得惊人,嘴唇白,上下都是裂口。一会儿安静,一会儿说着听不清的胡话。夷光滴一些水,喂他喝了,然后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就那么抱着他,看着他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躯体热度慢慢降了下来。
他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你知道么,我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能和你一起的日子,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在江水里看到你为我流泪。从小到大,还没人为我哭过。你是这么美,我这一生,能得到你的眼泪,再无遗憾。”
然后,闭目,微笑。
夷光开心极了,说不出话,人退了烧就表示渡过了危险期。
可是,怀里的男人不停地冷下去,微笑还凝结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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