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误转个圈(1/2)
午休过后,淑芬简单地洗把脸,扑些粉,抱着小明亲了一口,看也没看大民一眼,便挎上自己的小包,上班去了。
大民其实早就醒了,可起来又做什么呢,难道只看淑芬的白眼?两个人已经不吵架了,可不吵架并不代表两个人和好。恰恰相反,不吵架,是因为两个人已经无架可吵。吵架毕竟还有一些关心的成分在里面,而现在呢,该说的话似乎早已说完,留给两个人的,只有无休止的沉默。
大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听到淑芬洗脸,听到淑芬扑粉,听到淑芬亲吻小明,听到淑芬关门离去的脚步声。他躺在床上,多么希望淑芬悄悄走过来,也亲吻自己一下。可没有,淑芬竟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虽然他没有睁眼,但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得到——就扭身去了。大民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那个温柔而又体贴的淑芬呢?什么时候,彼此的眼睛里都失去了笑意?
大民睁开眼,看看熟睡中的小明。小明倒是无忧无虑,不知在做什么好梦,竟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大民轻轻地翻身起来,也洗把脸,然后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准备和几个朋友们一起玩“反恐”。
大民迷上反恐,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大学毕业后,也上了几年班,但越上越觉得没意思,工资低的可怜不说,几个同事之间勾心斗角让他受不了。再加上眼看着同班同学们有的升了官,有的发了财,回头想想他们有的当初在学校里是远不如自己的,便也辞职下了海。那时候有几个同学想拉大民一起合伙做生意,但大民一心想着“宁为鸡口,不为牛后”这条古训,自己连借带磨的弄了几个钱,当上了“总经理”。没想到,这“总经理”还真不好当。折腾了几年,钱进来又出去,没见落下多少,抽烟喝酒打麻将赌牌九倒是都学会了,还和自己手下的一个女雇员有了些不尴不尬的感情。淑芬和他吵了一架后,公司就彻底的倒闭了。从那以后,大民就开始了自己足不出户的“隐士”生活,开公司时买的电脑成了他和外界还能够有所联系的唯一桥梁。*夜夜的反恐,不是他在杀人,就是别人杀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杀人”技术也越来越高,在反恐的世界里,他是强者,他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而他,也就沉醉在其中了。
淑芬的办公室离家并不远。他们一家住在单位的家属楼里,家属楼和办公楼是南北对峙的两座小楼。站在家属楼的阳台上唱歌,办公楼里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可这并不远的距离,却让淑芬走得微微有些气喘。“真是老了啊!”淑芬心里暗暗地想。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几个女同事正围着芳姐唧唧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到淑芬进来,丽萍急忙打招呼:“淑芬啊,快来看看芳姐的新衣服。”新来的婀娜也连忙搭腔:“是啊,淑芬姐,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准保好看。”淑芬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是吗?哎哟,芳姐,这衣服哪买的?真漂亮!”男同事小罗也凑过来打趣:“是呀淑芬,让你们家大民也给你买一件,不贵,才500多块钱。你要是穿上了,和我们的芳姐就是情侣服——不对,是‘芬芳’服。”
小罗的话勾起了淑芬的回忆:大学毕业后,她是和芳姐一起分到这儿来的。两个人同一年出生,只是芳姐的生日要稍微早一些,淑芬就成了妹妹了。唉,想当初,两个人是一样的花枝招展,被人们偷偷地称为“芬芳一对”。可如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芳姐的丈夫伟平现在已经是处长了,不能说是呼风唤雨吧,起码是过上了“大康”生活。而自己的丈夫呢,只是反恐部队里面的一个“班长”。芳姐现在看上去,依然是像来时一样年轻,走在大街上还会引来不少男人火辣辣的目光。自己已经是人老珠黄了。伟平第一次到办公室来的时候,原本是冲着自己来的。是自己当时鬼迷心窍,不知怎么的被大民花言巧语给哄住了。现在回头想一想,那时真是年轻不懂事啊!要不然,这衣服原本是会穿在自己身上的啊。
淑芬觉察到周围的沉默,便淡淡地笑了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恐怕这颜色不大适合我啊!”端起茶杯,装着到饮水机前接水的样子,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大民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那笑嘻嘻的小明。大民依稀记得,这张照片还是两年前姐姐一家来的时候姐夫给小明照的,那时小明刚满两岁。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给小明和淑芬买过什么,也没有陪小明和淑芬出过什么门了。大民的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酸楚。他急忙打开反恐,生怕看到小明那一双笑嘻嘻的眼睛。唉,大民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回头想想自己刚结婚时的那两年,因为淑芬老不怀孕,两口子四下里求医问药,大大小小的医院没少跑了。有一回,有人给介绍一个老中医,说是专治不孕不育的,特效,他有几个亲戚都是在那儿看好的。老中医住在郊区,两口子也不怕路远道滑,披上雨衣踩着自行车就去了。那时候去老中医家的路还有一段没修好,又正下着雨,路粘糊糊,滑溜溜的,一脚踩下去,得费好大力气才能拔出腿来,一路上可没少摔了跟头。但两口子谁也没觉得苦,互相搀扶着,“挣扎”着来到老中医家里。就连老中医也被他们的“精神”感动了,说什么也不收他们的药费。大民把那几包中药用塑料袋裹了一层又一层,郑重地放到心口窝那儿,那神情,倒像他揣的不是几包药,而是自己将要出世的孩子似的。
不知是那老中医的药特效还是两口子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反正回来以后,淑芬的肚子就眼看着膨胀了起来,一天大似一天。每天晚上,大民都要把头伏在淑芬的肚子上,倾听里面的动静:宝儿动了,蹬了一脚……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小明不那么关心了呢?
电话响了,婀娜抓起听筒,听了听,回头喊:“淑芬姐,你的电话。”
淑芬接过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淑芬吗?我是鹏程!”
淑芬一下子愣在那里:天哪,是他!
是的,鹏程是淑芬大学时的男朋友。毕业时,淑芬要留在父母的身边,可鹏程却一门心思的要到广州去闯闯,两个人说着说着斗起了嘴,第二天,鹏程就不辞而别,独自一个人南下去了广州。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月没有消息,后来,淑芬竟然听人说鹏程在广州结了婚。淑芬一个人趴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但再后来,她有了大民,又有了小明,鹏程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有了小明以后,淑芬隐约听说,鹏程结婚的消息是父母故意骗她的,但淑芬只是笑笑。是啊,骗又怎么样,父母不是也在门外陪自己哭了整整一夜吗?再说,自己现在有大民,有小明,生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大民*游戏,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战友,敌人,人质……机枪,手枪,匕首……瞄准,跳跃,躲闪……大民沉浸在其中。眼看着敌人一个个躺下,耳听着战友们一声声欢呼,大民心里又恢复了自己往日的自信。
战斗再一次以胜利结束。这时候,小明醒了,爬起来要看VCD。大民打开电视,放了部《西游记》,这是小明最爱看的动画片了。看着小明坐在沙发上那入迷的样子,大民转身又进了书房。
电话那边“喂喂”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淑芬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一副似乎平静的腔调说:“是你啊,你有什么事吗?”鹏程急切地说:“淑芬,我出差到这里来,想见你一面。请你吃顿晚饭可以吗?我晚上六点钟在红玫瑰酒吧门口等你,一定要来啊!”说完,也不等淑芬回话,就放下了话筒。
淑芬扣上电话,笑了笑,对大家伙说:“一个同学。”
大民太入迷了,竟然不知道小明什么时候进的书房。小明一连喊了几声,不见大民答应,就伸手拽拽大民的衣袖。这一拽不要紧,大民不仅没有救了玲珑,反而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玲珑冲着他,咬牙切齿的打上一句:王八蛋。
大民顿时怒不可遏,对着小明大喝:“出去。”
小明撇撇嘴,低头出去了。
大民再次坐下。他决心要把自己失去的面子找回来。
玲珑是大民在反恐中结识的生死与共的战友。两个人的友谊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牢不可破。一个女人,竟然那么执着的爱上了反恐,真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玲珑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有着男人一般的直爽与豪气。大民和玲珑再一次肩并肩站在一起,大民觉得心里很踏实。
这时候,大民的屏幕上出现了系统消息,问他是否愿意代表本市和上海的反恐精英们决一高低,胜利者将参加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的“电子竞技场”比赛。
大民高兴极了,他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玲珑。玲珑飞快地打出一行大字:祝贺你。今晚我请你吃饭。晚上六点,红玫瑰餐厅门口,不见不散。
大民看看表,五点半了。他和玲珑说了再见,恋恋不舍的关了电脑,心里想着该怎么样和淑芬撒个谎,好去赴晚上的约会。大民来到客厅,接杯水,刚要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沙发上空落落的,没有人。他扭头冲睡房喊:“小明,小明。”没人应声,推开门看看,没有人。大民把角角落落都找遍了,没有。难道去找淑芬了?
淑芬看看表,五点半了。她心里想着该怎么样和大民撒个谎,好去赴晚上的约会。正在这时候,电话响了。
淑芬听说小明不见了,差点没昏过去,几个同事连忙把她架住,七手八脚搀着她就一起来到家里。问明了情况,留在家里安慰的安慰,跑到外面找人的找人。淑芬和大民又分头往小明的奶奶,姥姥,姑姑家打了电话,一下子,大家全紧张起来了。
淑芬和大民在家里也待不下去,心急的猫抓似的。两个人骑了两辆电动车,满大街的兜圈子。
这是一条十字路,红玫瑰酒吧是中心,一横的最东端就是淑芬的家,最西端是淑芬的娘家,北头是小明奶奶家,南头是小明姑姑家。平日里人们就经常打趣说,瞧瞧,我们这两条街,让淑芬一家给霸占了。现在,淑芬和大民就沿着这两条街,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遭。他们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在红玫瑰酒吧门口,有两个手里拿着红玫瑰的人,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似的。
手机响了,是从小明姥姥家打来的,老人家说让他们俩放心,小明在这儿呢,刚才问过小明了,小明原本想去姥姥家,半路上遇到姥姥邻居家的两个小学生,要给老师买教师节的礼物,小明就跟他们玩去了。
淑芬他俩来到娘家,小明已经睡着了。两个人把小明抱起来,打“的”回家。两年了,这是一家三口第一次亲密接触。车子来到红玫瑰酒吧门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向车窗外望去,只见那儿霓虹闪烁,里面人头攒动,门口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大民把视线收回来,低头看看小明,小家伙睡得正熟。他伸手想托住小明的头,却摸到了淑芬的手。淑芬正想把手缩回去,却被大民紧紧地抓住了。
到家了。两个人把四只手合成一个摇篮,托着小明,轻轻的,轻轻的上了楼。
去黄山
我与梨雅报名参加了一个去黄山的旅游团。显然,这并不是一条赚钱的线路,游客加司机、导游共有二十六个人。大半个车厢空空荡荡,让人瞧着也舒坦,不过车至半路,空调突然罢工,我们还是变成了二十六根香肠,浑身滴油。
车窗密封性能极好,透不进来一丝风,就有乘客威胁要退票,要*至党中央。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干脆手握一瓶救心丸,时刻准备着。
身材娇小的导游小姐在七嘴八舌的指责声里挤出泪花,最后自告奋勇唱起“情哥哥、情妹妹”的山歌,这才让我们这些受伤的灵魂得到稍许安慰。
导游小姐的歌声不敢恭维,唱了一会儿,很有自知之明地闭紧嘴。
梨雅小声说,“她的脸像猴子屁股。”
梨雅从我鼻尖上挤出几点黑头又说,“利安,你的脸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梨雅越来越恶毒了。自从她在QQ上发现我与女网友*的证据后,当年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孩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毕加索画笔下的模特儿。
糟蹋我没关系,中国女人骑在男人头上又不是一年二年的事。糟蹋一个陌生姑娘就颇对不起当年我向她求爱时的表白——“你有一颗比水晶还清澈的心灵”。
我承认,导游小姐的脸有点小,下颌嫌尖。当我们质疑时,会抓耳挠腮;在安慰我们时,动作的确挺迅速敏捷。我拍拍梨雅的手,对她的观察力表示钦佩。
梨雅压低嗓门,“你说那个瘦子是干什么的?”
“哪个瘦子?”
“坐第三排,左眉有疤,手掌很大。手指很粗糙,指甲缝里有污垢,有个女人的脑袋靠在他肩膀的那个”。梨雅伸出手指指点点。
我为梨雅的观察力感到震惊,她居然可以隔着座椅看见别人隐藏起来的手掌?还有眉毛上的疤?我不会是娶了一个女巫吧?我转过脸,目光炯炯。
梨雅扑哧一笑,眼波流转,“呆子,我是说他们这一对好奇怪啊。”
“奇怪什么?”
“男的干过不少体力活。女的保养却极好,我嗅到她身上兰蔻面霜的味道。她用的香水是毒药。”梨雅的眼睛里有银子一样的亮光,语气斩钉截铁。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在商场见过兰蔻面霜,得六百多块一小瓶,买两瓶差不多够得上一个人参加这种旅行团的费用。毒药我也有所听闻,一小瓶,得一千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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