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我已长到你爱我时的年纪（2/2）
“我没让他吃豆子啊，那都归我了，一百多颗豆！”
一百多颗豆的爱情能有多长啊。
3个月后你变心了，其实应该说：真正适合你的女孩出现了。
你们俩鬼鬼祟祟地约会，自以为聪明地躲过我。可我在长窗内看到了你们，清凉的月夜，她却穿件欠扁的吊带裙，没到季节衣服就穿那么少，再良家的女孩也成了不三不四的风骚妹，我替你害臊，找一个这么爱现的女人！
后来我一个人跑去和她单挑。我比她矮，但我却比她强悍，我指着她的鼻子警告她：“喂，你给我记住，请你不要抢别人男朋友，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她看都不看我，转身就走。当天下午你就揪住我的衣领，三毫米距离逼视我，问我为什么伤害她。我伤害她？
“是她伤害我！”
“我警告你，不要再去找她！”
“你背叛了我！”
“没错，我们分手！”
我们分手分了两个月，我像一只小箭猪，竖着我满身的刺，四处滚动，寻找那个拆散我们的死女人，我要刺死她！结果我刺了一身的野果也刺不到她，这些野果包括：三两枚伤心果，四五颗悔恨果，七八个流泪果，还有一颗最大的无花果。
我们的爱情有花无果，我嚎叫着在房间里摔东西，我叉着腰在她学校寝室的窗下大声骂：林姗姗，你这个狐狸精，你给我滚出来！
我知道我成了一个泼妇，我就是要丢尽你的脸。
四杯长岛冰茶让不快乐都沉下去。
在我的想象里，骨气这东西是鲜亮的柠檬黄，而尊严是华丽的紫色，但在那个夜晚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暗淡的灰和白。我目不转睛地瞪着你，但我从来没有开口恳求你不要和我分手。你看着我，扑哧，笑了。
我想你大概是回心转意了，可是你却告诉我：“不要傻了，我们不能这样勉强。”
我咆哮着踢你，我抱住你，用牙齿扯你的衣服。我用头顶你，把你逼到阳台的栏杆下，我要和你一起从五楼跳下去。
当然我失败了，你一把推开我，力气不大，但让我的头磕在了窗台的锐角上，窗台上的花盆又重重地补砸了一记。我的脑袋开始流血，但我不肯放开抓住你的手。
后来，在医院里我握着你的大手，嘴里像念经一样念叨着“廖嘉伟你不要走，廖嘉伟你不要走”。你微笑说：我不走，不走。但第二天早上坐在我床边的就是我们班叽叽喳喳的同学了。她们说：“廖嘉伟，他有什么好啊。”
他有什么好？他纵然没有一样好，但他是廖嘉伟，这就是他最大的好。第三天我头上绑着绷带去堵你和你女朋友，结果堵着的却是你哥。你哥说：“请你原谅他吧。”
“不行，要么你让他来亲自和我分手。”
“好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他和那个女孩已经在一起了，对不起。”
居然是你哥在向我说对不起，我看着这大白胖子，一滴眼泪都不肯掉下来。那天下午，我绑着满头白色的绷带站在街角，看你快速地来，说了声分手，又快速地走。我看着你破牛仔裤里露出的红色内裤，泪流满面。
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去了我们最初相识的酒吧，我坐在那里喝了一杯长岛冰茶，两杯长岛冰茶，三杯长岛冰茶，四杯长岛冰茶。一切变得远远的、缓缓的，所有的不快乐都沉下去，浮上来的是原谅他吧，原谅他吧，你哥那老实人说的这句白白胖胖的话。
出了酒吧，我摇摇晃晃地在路上走。路过我们曾住过的地方，冤家路窄，我又看到你了！你和你女朋友手拉手，买了很多菜正上楼。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用100颗豆拼出一个心形？你女友珍珠白的裙子配着一篮茄子黄瓜，真好看。
我看着看着，流了一鼻子大红大紫的血。
现在我偶尔会想起1999年的你，想起短短5个月里你给我的忧伤。我像一只透明的脆壳蜗牛，吸附在了1999年的草梗里，吸食着那里仅存的回忆养料。我想念你。
如今，8年已经过去，我已经长到了你和我谈恋爱时的年纪。我26岁了。原谅我从没去上海看望你，因为行动实在不方便。我现在在杭州，住在我爸妈家里，有一份兼职的工作，收入不多不少，生活得挺好。
如今，我坐在轮椅里写下我和你的故事，请你别一惊一乍。我只是不能再行走，其他还是照旧。你放心，我一切都好，还长胖了，我安于现状，自食其力，并且觉得幸福。
是3年前出现的症状。其实，在1999年那个春天的晚上我们打过那一架之后，我就有点不对头了。大概你出手太重了，或是那窗台的锐角太尖，而那浅黄色花盆砸得又太准，我的头被撞破出血，我晕倒……这还只是皮外伤。那天之后，我独自去酒吧喝了四大杯长岛冰茶，酩酊大醉，再回去医院时，很多事情就已经晚了。
那以后，大概是有一些淤血积在了脑内的血管里，记性变差，时常头晕，鼻子出血，总是摔跤。大学的后两年，我只好肄业回家了。爸妈再三询问我怎么回事，我嘴硬一直也没说。我很怕说了以后他们去找你的茬，那样，你的日子会多了麻烦，我不想你过得不舒坦。后来我慢慢地调养，竟然好了一些。3年前我找到了一份工作，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可有一天为了上班赶地铁，我飞跑在路上，小半个马拉松以后，我忽然栽倒，从那天起，我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这个星球上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每一天都有很多很多的变化，我并不觉得我有多倒霉，没准哪天我又会活蹦乱跳也说不定。不过，就算什么都在变，在这个星球上还有一件事是恒定不变的，那就是-时间的流逝。
8年过去了，8年里每回想到你，我心里其实都挺平静。真的，我想，这种平静就是爱情带给我的力量，我真的有力量，因为我爱你。
唉，换个话题，别太沉重。告诉你，我特喜欢1999年的冬天，那冬天真好，大气磅礴，动不动就下雪，你用摩托车载着我，唱着：“正月里来是新春，赶上了猪羊出了门，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那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