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军法（2/2）

起风了，大营间无数的幡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厚重的云层低低地直迫地面。

当夏之岚和龙羽搀扶着浑身是血的南江风，一路蹒跚地行至中军议事大厅前，依例向南江云复命时，以阿斯兰为首的十名风豹全都攥紧了拳头。

“启禀公爷，八十军棍已施毕！”一名值岗军士白着脸向内回报道，声音高亢，甚至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尖利。

不一时，厅门打开，陆洵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南江风等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公爷正在跟珉公子等人商议要事，请江风大将军稍候。”

“大将军已然伤重，怎能……”夏之岚不由冲口道，却被虚弱的南江风抬手拦住。

“遵命。”吃力地跪在地上，南江风没再说话。

夏之岚一双眉毛凝立如山，狠狠地瞪了陆洵一眼，和龙羽一撩战裙也跪了下去。

他们身后，贺兰峻、夜砚以及阿斯兰带领的风豹，包括赤雷统领上官辰，全都跪倒在地，周遭的值岗云虎也忍不住垂下了眼眸。

面对这样的场景，陆洵只是负手而立，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窒闷的空气，想着：这是一场大雨啊！

时间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缓慢推进，搅磨着人心，有军士远远地朝这边张望，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发紧张复杂。

褪去了轻甲的南江风，一身被血染透的白色单衣，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一些发丝凌乱地贴在他汗湿的脸颊上，一些发丝在风中静静飞舞。

他的脸色极度苍白，高额下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深沉平静，不见一点波澜。

一道闪电蓦地撕裂了厚重的云层，滚滚的雷声响彻之际，大雨滂沱而下。

跪在议事厅外的人们迅速被打透了，雨水混着血水形成更大片的殷红，在南江风的身上绽放开来。

他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大公子！”夏之岚等人更加焦虑起来，南江风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陆侍官，大将军刚刚领了八十军杖，现在雨这么大，大将军若有闪失，谁来负责？”夏之岚抬起头，瞪视着檐下的陆洵。

“夏将军此话怎讲？”陆洵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在下区区一名侍从，只是奉命行事，可担不起将军如此诘问。”

“那就请回报公爷，大将军已领军法，前来复命！”夏之岚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朗声说道。

“公爷正在议事，吩咐江风大将军在此稍候，我岂敢违令？陆洵不才，却也知军法如山。”陆洵依然是那副嘲讽的神情。他堂皇地立在跪了一地的将领前方，显得如此骄傲，如此受用。

“你再说一遍！”跪在南江风身后的贺兰峻已然按捺不住，眼中射出丛丛火焰，一双拳头握的咯咯作响。

“闭嘴！”南江风喝了一句，声音沙哑，口中同时还咳出了一股鲜血，“你们……全都退开！”

没有人动。

这些跟随南江风多年的将领，一个个抿紧双唇，雨击打在他们的战甲上，震起大片水雾。

“退开！”南江风勉力提高了嗓音。

“将军们如此关切，大公子莫不领情。”一抹阴鸷从陆洵眼中滑过。

就在此时，一名军士急急飞奔而来，径直冲到陆洵面前，气喘吁吁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陆洵的脸色蓦地一变。

雨声突然变得越发宏大，陆洵抬起头，一队飞骑正冲开漫天雨幕，转眼间便已奔至。

为首一人一勒坐骑，战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在一道破云四溢的电光里，来人的素色衣裙和她身后的大片铠甲刹那被照的一团雪亮，陆洵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南江雪。

南江雪抬腿跃下马背，雨水打在她阴沉的脸上，一双星眸仿佛还映着刚才的凌厉闪电。

陆洵心中大寒，一时竟忘了挪动脚步，仍站在厅檐下，眼看着南江雪缓缓穿过跪在地上的一众战将，一步步朝他走来。

长靴踏处，水花纷扬。

“小雪……”走过南江风的身边，南江雪听到一个低哑的阻止的声音。

她微一迟疑，在看到自己脚下的雨水呈现着刺眼的红色时，双瞳一缩，抬腿便继续朝前走去。

“大小姐！”南江风再次发出低喝，这一次已改变了称呼。

南江雪身体微震，终于停住了脚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一处，看着大雨不停敲击在女子的身上。

“南江雪求见公爷！”沉默半晌，一掀衣摆，南江雪单膝跪在了雨地里，清澈的声音带着雪归山的彻骨寒气，像冰凌撞击在山壁之上，让人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而在她的膝盖触及地面的瞬间，陆洵似乎感觉自己的耳边轰然一声，整个人陡然醒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