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火如荼(2/2)
“满打满算万把斤。”
“多少亩地?”
“一百零三亩。”
“就是说一亩地单季还不划百十斤粮食?”
田书记有点被震惊到,他老家几年前每亩地就能收入三百多斤粮食,分了地后,差不多能干到四多百斤。
有成说:“田书记,这已经算好的了,梁庄的地大部分都是河涯淤泥地,肥力足,搁在其他村还不过百嘞。”
田书记看向夏书记,夏书记点头默认。
“乡亲们,你们猜猜俺老家鲁南一季麦子划到多少?”田书记看向大家伙儿。
下面也是众说纷纭,说多少的都有。
“一百五。”
“一百八。”
“撑死两百。俺表姑家临淮那里就有亩产两百斤麦子嘞。”
田书记笑笑,说:“产均四百斤!”
“不可能吧,这咋可能?”
“就是,就算用大粪洗地也收成不了四百斤。”
乡亲们确实被这个数字给镇住了。乖乖嘞,亩产四百斤,这不是日头底下睡觉——白日做梦嘛!
有成突然问道:“那恁那边咋管打恁多粮食?”
乡亲们也提溜着耳朵细听。
“原先啊,俺那边和这一样,后来因为分了地,产量就上来了。”
“为啥?”
“你想想,地成自家嘞了,谁家田谁家种,只要你交够国家嘞,剩下不都是自己嘞嘛,哪一家不掏劲种地?”
大家伙儿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目前集体种地,都是给公家做活,大锅吃饭本来就是吃个半饱,哪舍得掏劲干活,反正出工就记工分,偷奸耍滑的居多,人敷衍种地,地也敷衍人。
有成说:“田书记,这个地不是不能分,分了地,窑厂咋弄?”
“对对对,窑厂可是俺们命.根子。”梁村的人紧张起来。
田书记回答道:“这个好办啊,跟地一样,承包起来不就好了,产权仍属于梁村集体,承包的人只需要每年给够集体的,赚的就是自己的,而且,咱们村里嘞人依然可以到窑厂里做工,按劳分工钱就行啊。”
有成一拍大腿,表示同意,他咋就没有想到这个好办法。
一旁的夏书记有疑问:“咱们这都是贫下中农,有哪家有能力承包这么大一个窑厂嘞?”
田书记说:“咱们的承包责任制可没有规定一家啊,两家或者三家合伙也不是不可以嘛。只要咱们乡亲们有魄力,依我看呐,大司的苹果园也一样可以搞承包嘛。”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一条崭新的发展道路就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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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田书记的脑海中,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可以搞,而且有搞头!
这就像绝处逢生一样,此时的田书记脑海里已经出现了一幅万物向好欣欣向荣的场面,大刀阔斧搞建设,齐头并进奔小康。
“哎,不对,这样子会不会有违社会主义风气,走资本主义的嫌疑?”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不可否认,前些年的“反修”运动给每一个人都带来了不同的影响,甚至是心理阴影。
田书记热情道:“乡亲们,时代在发展,我们也不能止步不前嘛,华主.席说过,思想再解放一点,胆子再大一点,办法再多一点,步子再快一点,咱们比起外面已经落后很多了。再一个,咱们这一辈落后也就算了,以后的娃娃们可就输在起跑线上了。所以,大家不要有顾虑,尽管跟着政策大胆地走,我田学忠能给大家做保证,如果以后有人因为这事担责任,我来扛!”
田书记一席话说的激昂澎湃,座下掌声雷鸣,甚至有人热泪盈眶。
……
奶奶打了一板车青梢的玉蜀黍秸拉回家,这是牲口两天的口粮,队里的牲口棚就在奶奶家,两间土坯茅草屋,里面养着两头老黄牛和一头骡驹子,金贵的很,这是每年秋耕的主力。
奶奶和往常一样将铡碎的青料倒进槽里,发现一头牛有点不正常,肚子鼓的很大,也不吃食。
养了几十年的牛,奶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应该是吃多了干草,胃里胀气。
这种情况要想保住牛的性命,就必须尽快赶到十几里外的兽医站进行穿刺引流,一天也不能耽搁。
这两头牛是队里最宝贵的财产,损失不得。
奶奶决定亲自走一趟十字站。
因为整个治疗过程需要好几天时间,奶奶就赶紧烧火烙了好多张杂粮饼当干粮,然后跑到老五家,敲了敲门,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答应,就又回来了。
她原本想和夏书记说一声,出趟远门,家里有什么事让她帮衬着,没想到家里却没人。
大中午头,太阳毒辣辣的,村里街巷见不到人影,奶奶就牵着牛,独自去往十字站。因为牛病得厉害,不肯走,奶奶牵着很费劲,走地很慢。
后半夜,奶奶才走到地方,兽医一看,乖乖,这牛的肚子都成圆球了,还好来的及时,不然真就无力回天了。
兽医也没有说大半夜把他叫醒的事,回屋拿来一根空心长刺,喷上麻醉药,就直接捅进牛的瘤胃里。
老黄牛认人,奶奶搂着它的头,它也不挣扎。胃气顺着长刺排出,像是给轮胎放气一样,很快膨胀的肚子就消了下去。
兽医又给老黄牛灌了消炎促消化的药水,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钟头。说还要观察四五天,就不能牵走。
奶奶打算自己先回去,等过几天再来看看,但是老黄牛它不愿意,奶奶一离开就叫,还到处冲撞,差点把牛棚给毁了。
兽医见状,说:“大姐,要不你就别走了,旁边有个草棚,能住人。在这看着牲口,你也放心。”
其实奶奶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包袱里带的有毯子。
草棚就挨着牛棚,用干玉蜀黍秸搭成的,虽说简陋点,但好在能遮风挡雨,保温没问题。
奶奶在草垛上铺上毯子,用厚衣服盖着,就睡着了。
兽医站在国道边上,前后不着村,奶奶一个人看着牲口,还是挺不放心的。好在兽医郎中偶尔也会住在这里,夜里来给牲口瞧病的人也不少。
第二天,老黄牛还不能吃东西,它饿,拿脑袋蹭奶奶,奶奶心疼它,将带来棉籽粕喂它一片,然后灌了很多洗胃的药水。
兽医说晒干的艾草能有奇效,奶奶就趁老黄牛睡着时,跑到几里外的河沟里割草,一上午就割了一大箩筐。
兽医站有个土灶,供来的人热饭,奶奶就帮人家烧火,顺带烘烤艾草。
烘干的艾草味道没有那么冲,奶奶就等老黄牛饿的时候给它吃。期间兽医又给它排了一次气,老黄牛被折腾的精神萎靡,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奶奶不在的这几天,家里差点闹翻了天。
上次乡里的田书记讲过话后,就像是给干柴垛点了把火,要求分地的呼声就起来了。村里人不等大队干部前来测量地亩,很主动地拉线插旗分地垄。仅用一天时间,就把全村的土地丈量西边,就连苹果园都测量了。
现在村里正在议论地怎么分?牲口怎么分?苹果园怎么办?
夏书记就带头成立一个包产到户工作组,小组成员由大队部几个自然村里的生产队长组成。工作组的任务就是保证公平公正,各家各户都能满意。
二队里晚上吹风说闲话,胡同口蹲满了捧着碗吃饭的人。
“哎,你们这两天谁见到三叔家的人没?”
“三叔是好几天没见着了,三婶不是在家嘛,他家媳妇凤英不是放下了嘛,应该都去卫生院了吧。”
“这两天别的队都在私下商量分地的事,咱二队也该动事了吧。”
“队长不在,咋动?”
“找老夏!”
落黑,东院的几个人来到夏书记家,非要个说法。
夏书记也很蒙,她不晓得三嫂这个节骨眼上到哪去了,卫生院、县医院都有可能。
夏书记正在跟东院的人说话,突然小景跑了过来。
“小婶,大叔,四叔,不好了,牲口少了一个!”
几人立马就站了起来。
小景继续道:“今儿我去喂料,看到还有半槽料没吃完,仔细一看,少了一头。”
“少了哪个?”
“就是前几天给北地拉犁那个!”小景急的满头大汗,牲口丢了,这可是队里的大事。
“走,赶紧去看看!”
爷爷那院的牲口棚前,几个人瞅了又瞅,确认是少了一头。
夏书记一路小跑来到村中央的宣传屋,那里有个大喇叭。
“喂,喂,二队嘞牛找不见了,大家伙儿有看着嘞没?有人知道消息了请尽快到金言家,谢谢了。”
整个村都知道二队的牛丢了,闲着没事的,爱凑热闹的,都过来了。
有人提议:“三婶子不在,会不会是她牵走了?”
夏书记惆怅地望着夜空,天穹如湛,星光浩渺,三嫂去哪里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