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梅（2/2）

林闻言霍然变色，两天前他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chink”这个词语，当时还不解其意，回家问过凯西后才知道竟然是对华人的蔑称。

“住嘴，你……你……”已经明白什么是种族歧视的林十分愤怒，但又不知该如何反击。

对自己能一句话就将对方彻底激怒，戴维感到得意之极。

“chink”这个词是他不久前从父亲口中听到的，当时他父亲因为败给一位华人同事而未能如愿升职，于是回家后大发雷霆，在谩骂中他频繁用及“chink”一词，这被好奇的戴维暗暗记下，了解其深意后开始学以致用。

“珍妮，刚才这个中国佬是不是欺负你了？”戴维不理愤怒的林，转而向珍妮问道。

迟钝的乔治与鲍比这才注意到珍妮的表情有些不对，这还了得，高大壮实并一向以护花使者自诩的乔治如被触逆鳞，也不及向珍妮本人求证，他一掳袖子就要冲上前收拾这个胆敢唐突佳人的混蛋。

珍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双方的火药味竟然这么浓，她连忙从秋千上跳下来，拦住乔治说道：“没……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乔治对珍妮自是言听计从，不过他虽然停了下来，可还是狠狠地瞪了林一眼。自从两天前听过戴维的分析后，便将林视为他与珍妮之间必须要越过的障碍，于是决定不计一切地对其进行打击。

在父亲影响下仇华情绪渐起的戴维，当然乐得为这个他一手促成的事而献计献策，至于鲍比则向来唯他们二人马首是瞻。

此时眼见冲突被珍妮三言两语就轻易平息下来，戴维怎么可能会甘心。只见他笑眯眯地从口袋中掏出几个银色十字架挂链，边分给乔治和鲍比边说：“还好我早有准备，大家快点戴上以防万一。”说着还不忘问珍妮“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珍妮瞪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鲍比假装很害怕地瞥了一眼林，道：“谁知道某个吸血鬼会不会怒而咬人呢！”

“林他不是吸血鬼。”珍妮怒道。

“他就是吸血鬼，整个诺曼街的人都知道他父亲是个吸血鬼！”最为矮小的鲍比叫嚷道。

“他父亲是吸血鬼，但不一定他也是……”这句貌似开脱的话竟是戴维所说，不过显然并非出自好意，只听他继续道，“大家都知道凯西·斯特林女士是英国人，那么她的哥哥斯特林先生自然也是英国人，既如此，他怎么会有一个是中国佬的儿子。”

这一点林自己其实也有过疑惑，但每每问及凯西都是微笑而对，然后摸着他的头说“不要胡思乱想”。

“既然不是亲生的，那就是被收养。可一个吸血鬼，为什么要收养人类做儿子呢……”戴维很福尔摩斯地推理着，包括珍妮都逐渐被他的话所吸引，“我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像我们养奶牛是为喝到新鲜的牛奶一样，斯特林先生养他不过是为能天天喝到新鲜的血液……”就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能够说出这段话可真是有点惊世骇俗。

林整个身体都在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双拳紧紧地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最后已忍无可忍的他，将满腔愤怒化为行动，咆哮着如饿虎般朝戴维扑去。

“啊！你们不要……”珍妮毕竟只是个小女生，当看到双方真正厮打在一起后，她吓得唯有躲在一边用言语做着徒劳的努力。

林的身体虽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强壮，但他从小就有一股子怪力气。只见他冲过去，一头就将胖乎乎的戴维顶翻，待乔治反应过来上来帮忙时，林已经骑在戴维身上揍了他好几拳。

乔治人高马大，跑过来将林狠狠推开。但林就像不要命似的，立刻又扑了过来，他抱着乔治的腿将其直接掀翻，然后两人就抱在一起翻滚着扭打起来。

乔治很快就发现林的力气并不亚于自己，这让他不由的感到心怯，于是连忙招呼鲍比上来帮忙，可已被眼前情形吓傻的鲍比站在一旁颤巍巍根本不敢出手，还是从地上重新爬起来的戴维又加入战局，这才令他获得喘息之机。

以一敌二，林完全落于下风，可他就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愈战愈勇。

“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珍妮已是声带哭腔，然而打红眼的三人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就算想停也停不下来。

不过毕竟只是十二岁的男孩，又能有多少的体力从事打架这项运动，渐渐三人的动作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他们都瘫倒在地几近脱力。

乔治整张脸都已痛得麻木，戴维更是鼻血肆流，而更惨的林整张脸尽被鼻血染红，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完好的地方。

“这个怪物，”戴维捂着流血的鼻子，说话有些走音，“鲍比，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打死他。”

方才一直处在梦游状态的鲍比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人虽怯懦，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胆子还是有的。可就在他踌躇满志的准备上前去踩林两脚时，却看到对方竟然挣扎着爬了起来。

林右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心口，他那里很痛，但也正是借由这股倏然而至的剧痛，他才得以咬着牙站起身来。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凶兽，他朝蠢蠢欲动的鲍比满含戾气地瞪去一眼，吓得后者慌忙后退，不想脚下一绊竟坐倒在地。

看到鲍比如此不济，已没有气力再动手的林不禁暗松口气。他转过身步履艰难地慢慢离去，甚至都没有向旁边泪眼汪汪的珍妮瞥去一眼。

金灿灿的阳光中那道倔强的身影越行越远，而珍妮站在斑驳的树影里怔怔地看着，迟迟不敢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