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V区102号(2/2)
还有另外一个小问号,也曾一度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护士和张医生都说我身上长出了某种东西,而且好像还会危及我的生命,可是我脱光衣服让隔壁房间的“101号”给查看一下,却怎么也没看出半点多余的物质。小胖子倒是笑话我的皮肤光洁得如同他老妈的白肚皮,一点儿男子气都没有。对于这一点我确实自卑了很多年,可是毛发肌肤受之于父母,托生错了能怨谁?
那么小护士说的那三个赘物到底是什么?既然危及我的生命,我怎么会一直活到现在?
这个小问号是在今年的十一月十三日,就是昨天找到了答案。那是长在我头发里的三个头旋儿。
一般人都是一个头旋儿,顶多有两个,而我有三个。更为关键的是,我妈说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我头上有仨旋儿,我最初只有一个。
听说有这么一句顺口溜:“一个旋儿好,两个旋儿坏,三旋儿四旋儿死得快。”
我头上有三个头旋儿,而且呈正三角形,按这思路,估计二十二岁的春节联欢晚会是看不成了。
这还了得?头可断血可流,春节晚会不能丢!对不起,我说的是山寨春晚,那里有我最迷恋的呼啦姐,那小歌儿唱的,绝对荡气回肠藿香正气。
于是,为了不让我的呼啦姐成为我生命里的绝响,我在十四日,也就是今天的一大早便开始“犯病”,这比以往的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晚饭前陈医生给我做了第三次体温测试,然后吩咐新来的小护士记录下来。
去年的那个小护士听说嫁人了。这可真是万幸,不知哪位大神发扬了雷锋精神,让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份清静。
新来的小护士叫“妞妞”,据说这类似于某种宠物的名字也是“101号”小胖子给起的。“妞妞”不大爱说话,但是眼睛会笑,这就足够了,我就喜欢驯服的女孩儿。
临睡前“妞妞”来给我注射镇定剂。这是常规,只是药量比去年少了一些。这是因为我的周期性神经发作已经没那么明显,他们虽然没有说,但是我自己能感觉得到。
在陷入昏睡之前,我决定让“妞妞”给我看看头旋儿。她听话地摆弄起我的脑袋,我期待着她的惊喜,可惜,我只听到了她的一声叹息。
“怎么了?是多了还是少了?”我问。
“妞妞”摇摇头,指了指隔壁房间说:“你的没什么变化,还是三个,不过101……哎……”
“妞妞”的欲言又止彻底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决定等到夜深人静时去看看隔壁的那个小胖子。那小家伙简直就是我的忠实病友,据说总是跟我一样准时在每年的十一月十四日发病,但是总是比我晚出院几天。
终于熬到走廊里静如坟墓,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门前,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啜泣。
“真的就没办法了吗?他才七岁,应该还有希望啊!”
还是那位张医生,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她哭泣。就连哭声都那么迷人,真是选错了职业。我暗自惋惜着。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101号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可是奇迹不会每天都有,我们不能再为了创造所谓的奇迹而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是102号不就挺过来了吗?我们可以给101号也试试那种药,它既然能救活102号,也一定能救活101号。”
“那怎么行?那种药只能留给102号,院长临走前不是再三嘱咐我们吗?难道你没听见?”
“我听见了,可是,可是……”
“张医生,那种药天下只有一味,它是属于102号的,不可能再给其他人,这是命令!”
“为什么不能给他?我说能给就能给!”
我一声怒喝,推门便闯了进去,在张医生和我的主治医陈洪医生错愕的注视下疾步走到101号床前,指着小家伙沉睡中苍白的小脸儿,怒斥道:“是不是我爸威胁你们不能把我的药给别人用?我告诉你们,要是以前我会听我爸的话,但是今天不行,101还是个孩子,我要救他,我必须救他!”
“你救不了他!”
说这话的竟然是哭得脸蛋潮湿的张医生,我大为不解。
陈洪医生拍拍我的肩头,宽厚地一笑,说:“我先替101和他的父母谢谢你,不过,我们这里的每一个病患都有自己独有的药品,不能共用,所以……”
我当然不会相信,方才他们的对话已经透露出那味药是有可能救活101的。我冷冷一笑,盯着陈医生,不客气地说:“不救他可以,那么从现在起,我也拒绝治疗!”
第一个紧张起来的是陈医生,他与张医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沉默了一阵,最后,陈医生说道:“他和你真的不一样。那味药对你来讲是救命稻草,对他来讲,就是催命的号角。”
我咆哮起来:“我不信!你们这群贪婪的骗子!你们一定是嫌101家里钱少,就找借口放弃治疗!对,我家里是有钱,可是从现在起我会拒绝一切治疗,我让你们从我父母那里再也榨不出一分钱!”
张医生眼中闪烁着泪光走到我面前,柔声说:“102你误会了,你真的跟他不一样,事实上你跟任何病人都不一样。不信你看看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