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拍板（1/2）

如此拍板儿

文局长当了十年副局长，前不久被扶正了。正应了那句话，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论资排辈排到这儿了。上边不往下派人，这种安排是非最少，最容易让人接受。所以，这是当前经常发生的事儿。

然而问题是文局长在副局长的位子上就干得非常吃力，处理事情着三不着两，这不免让人担心。他自己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当个局长理所应当。至于以往那些疙疙瘩瘩的事么，都是因为老局长在上边压着，有些人成心找麻烦。如今当了正头儿，谁还敢瞧不起自己呢！

当他在正局长的座子上坐了一段时间以后，感觉果然不坏。许多以往不远不近的人，纷纷靠拢过来。汇报的，表决心的，出主意的，简直趋之若骛。听不听的，他首先从心理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原来局长如此好当，以前么，还不是因为没拿住大权！

不过，文局长也有烦恼。开始还纳闷，后来积累多了，终于弄明白。原来权大了，需要决定的事儿就多了，就得逼着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诸多烦恼就滋生于此。本来，执掌一个单位的生杀大权，是最能体现个人意志的舞台，也是施展领导聪明才智的机会。说得低俗一点儿，是最能过官儿瘾的时候。要不，谁也愿意当“一把手”呢，按时下说的，有拍板儿权。可问题是，这位文局长心里没主张。好主张没有，赖主张也没有。没主张又不肯放权，还爱钻死牛角儿，所以那眉头就老皱着。人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可焕不起这种灵感，只能上了眉头再上心头，把烦恼往肚子里咽。

尴尬出得多了，他就给全局下了个指示：凡请示问题，必须具备书面材料，否则不予受理。如此一来，各种各样的请示报告纷至沓来。什么上级来人住哪个饭店啦，下去检查什么时间出发啦，本月局务会研究什么问题啦，胡子眉毛，不一而足。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大事。不是吗，尽管上边来的可能不是什么要人，可毕竟是上级，接待不好是要出乱子的；下去检查得抽自己的空儿，自然须亲自定夺；局务会办公室是列了议题，可当局长的不亲自过目行吗。这些暂且压下，目下他正对着一个重大事情发愁：省直部门要举办歌咏比赛，到底选俩什么歌儿呢？这可是大事，选得不好，事关本局的形象。

他对着那张纸沉吟良久。纸上是一个报告，报告上列着备选的歌名儿。他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一个一个划上问号，复又一个个描画着。直到那些问号被描画成一个个可怕的猫耳洞之后，还是把打报告的人召到了办公室。来人毕恭毕敬等待指示，文局长却皱着眉头把那张纸推了过来。来人见上面排着一列大大的问号，有的歌名下边还戳了一些点点儿。

“你们列的这些歌名是什么意思呢？”指示下来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下属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莫非不让分列歌名？可按以往的经验，都得分列清楚以供领导选择呀。

“你们列这些，”文局长似乎忘了要说什么，伸手把那个单子扯回去，看也没看地盯着，若有所思，复又问道：“列这些到底是什么理由？对，理由。”他为自己这个重大发现眉头舒展了一些。

下属心头的yīn霾刚开了一道缝儿，却转而又想，什么理由？还不是因为都是革命歌曲，理由还用列吗？不对，也许是局长对这几首歌儿不满意，当领导的多是有话不直说的。对，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儿，嗫嚅道：“我们再列一下吧。”

文局长负气地把那张纸重又推了过来。

不一会儿，下属把增列的几首歌曲重新开了一个单子，一起递到文局长手里。文局长只扫了一眼，眉头就皱成一个疙瘩，只差没拍桌子了：“我要的是理由，理由！没有理由，歌曲列得再多，叫我怎么决策？”

下属心里咚的一声，终于明白了。赶紧把两张纸重新接过来，被狼赶一样逃出了屋。

文局长盯那个人的背影越发来气：事情若都这么干，机关效率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