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渡河(3)(2/2)
明军长矛兵很少在战前紧急列阵,莫卧尔骑兵几乎都认为那是明军火枪营的专利了,所以,六零一营的紧急列阵出乎他们预料,两翼的骑兵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两侧伸展,避开长矛方阵的锋芒,楔形突击的zhōng yāng往往都是最jīng锐的骑兵,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最后还是勇敢地撞上去。
随着一阵金铁交鸣以及长矛入肉的钝响,人仰马翻,惨叫马嘶声响成一片,接触的瞬间,莫卧尔骑兵战死了数十人,长矛兵阵亡数目大致相当。然后,长矛兵上演了经典的步兵对骑兵的屠杀,失去冲击动力的骑兵坐在马上像木桩一样地被后面的矛兵刺下来,莫卧尔轻骑兵的冲击力有限,他们也的确尽力了。
两翼包抄的骑兵收获了果实,新兵们潜意识中对骑兵的恐惧,特别是骑兵的连续冲击,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队列松散的新兵也无法遏制骑兵冲击的动力。骑兵们在新兵中肆意纵横,不断收割步兵的生命。
不过,不管怎么样,列队正面阻击的长矛手还是掩护了新兵,莫卧尔骑兵的临时换阵将骑兵突击变成了步骑混战。除了完全慌神的士兵,一些勇敢的,很快回过神来的士兵反过来开始屠戮骑兵,不管怎么样,突入步兵阵中的骑兵速度也不可能快起来。
长矛手击溃了正面的敌人,自身损失了大约一百人,在他们身后,骑兵和步兵已经混成一团,长矛手除非扔掉长矛,否则在混战中无法发挥他们的作用。不过,六零一营的营官是个百战老兵升上去的,他很有气势地带着长矛手大吼,一面摇晃着长矛,尽管他们没有参与混战,但他们成功地恐吓了莫卧尔骑兵,他们的战斗意志终于消失,然后他们撤退了。
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的新兵们,甚至赵思远都有些筋疲力尽地坐倒在地。不过,没有时间给他们休整了,骑兵突击拖延了他们大约二十分钟,莫卧尔的步兵开始接近他们。撤离战斗的骑兵也没有远去,仍然在不远处徘徊,毕竟他们是胜利者。
赵思远大致估计自己损失了五百人,莫卧尔骑兵损失大约两百人,大部分都是长矛手的功劳,这个数目相对于三千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没有援军,我就死定了!”赵思远沮丧地想,“如果我手下都是老兵,哪怕只有一千老兵,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赵思远领着军队缓步后撤,心中充满恐惧的新兵们紧紧挤在一起,完全不理会其它将官和营官们的呵斥,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有点安全感,哪怕理智告诉他们挤在一起可能死得更快。
莫卧尔骑兵摘下弓箭,向明军倾泻箭雨,明军特别硝制的牛皮铠甲,以及贴身的丝绸内衣虽然可以将箭矢伤害减少到最低,但身上被插上三四支箭还是让他们神经错乱了,有些士兵疯狂地冲出去,最后被shè成刺猬。铠甲和丝绸内衣的防护,让箭矢扎入不深,shè成刺猬的人有时候还不那么容易死掉,在地上一阵阵的哀嚎,耸人听闻。
这样的撤退持续了大约一里地,莫卧尔骑兵和步兵仍然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边,他们不着急,明军的士气开始崩溃,很多人哭着喊着不肯走了,宁愿就地阵亡,少数人已经脱掉防护走在箭雨中,选择了很快捷的死法。
赵思远不是学院派,但也不是纯正的军旅派,他出身于庞大的地方家族,从军开始就是队官,在西域服役不到一年就被调回国内,进入学院深造,三年后回到军队就成为低级的将官,在国内太平的过了五六年,然后就是南亚远征军的高级将官了。他不能像军旅派那样,用个人的勇武激发士气,也不能像学院派那样,临时发表让人热血沸腾的讲演,他一直指挥的都是jīng锐的国防营,士气基本上不用他cāo心。他有很强的短促突击组织能力,并且有军旅派那样勇往直前的气势(学院派很难做到这一点),但他没有组织新兵作战的经验,也没有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练兵从来不是军官们的事情,明国的练兵和带兵是两个几乎完全不同的体系,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交给军官指挥的都是训练好的士兵。
现在,赵思远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想过投降,不过,他没有这个勇气,尽管军法中有个特别的投降条例,不强调官兵无谓的牺牲,允许他们在“绝望”的环境下投降,但传统上,只有投降的懦夫,没有投降的英雄,投降不仅是个人的耻辱,也是家族,家乡,乃至国家的耻辱。
赵思远旅不仅他一个将官,统帅部另外安排了两个将官给他,这两个低级将官虽然没有出sè的战绩,但也是军旅中一步步升上去的,当此之时,都知道该怎么做,而不是像赵思远一样的胡思乱想。
他们一面激励和约束不肯前进的士兵,一面劝导旅帅重新振作,他们距离蒙奇城也不过二三十里,现在夜幕降临,他们撤回蒙奇的机会还是有的,何况明军的四个旅都出动了,运气好碰上他们就安全了。
赵思远顺风路走多了,遭遇挫折难免心神不属,但他毕竟是个出sè的将官,从军也有十年之久,两个将官的稍微提点已经让他回过神来,再次承担起旅帅的责任。
长矛兵的出sè表现此刻正好成为莫卧尔骑兵的重点报复对象,箭雨差不多七成落在他们头上,平均起来,每个长矛手至少挨了三箭,他们的防护并不比其它兵士多,所以,算的上伤亡惨重,有十几个人已经死透了,另外有上百人已经奄奄一息,完好无损的幸运儿估计在个位数。赵思远清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慰问和鼓励老兵们,老兵成熟着巨大的痛苦,已经麻木了,他们觉得自己这次死的真够冤枉的。赵思远将老兵调入队伍zhōng yāng,让其他士兵掩护他们,并且矫情地一个个拍着他们的肩膀。
借着,赵思远鼓励了五百多明天火枪手,他们的枪大的很散乱,在莫卧尔骑兵的干扰下,他们的shè击频率也极为低下,尽管他心中恨不得骂这些火枪兵是窝囊废,因为五百个老兵的排shè,完全可以压制住骑在马上的三千弓骑,但他这次尽量和蔼地鼓励他们,安定他们的心神,最后终于将shè击频率提高到每分钟一发,而且枪声也连贯起来了。
总之,经过一番激励,鼓励,劝导,安慰之后,士兵们的恐慌没有那么严重了,火枪兵也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莫卧尔弓箭手,至少他们没有那么嚣张了,不久前,莫卧尔骑兵几乎进入五十米以*击明军,这个距离上,明军的皮甲基本上没有防护作用。
四王子回到大营,花了点时间镇定下来,然后,他愤怒地站起来,发誓要将追击他的明军碎尸万段,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赵思远的士兵停留的时间里,莫卧尔士兵已经将他们包围了,他们没有进攻只是在等待上面的命令,虽然被包围的明军人数不多,但要吃下还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何况他们刚刚还击退了三千骑兵的冲击。
四王子来到阵前的时候,莫卧尔人已经做好了围攻的准备,四王子只是说了句进攻,围攻就开始了,两万人对一千五百人,并且明军几乎人人带伤,没有人认为他们会输掉战斗,只是他们要付出多大代价赢得胜利而已。
赵思远和他的士兵们已经做好拼死抗击的准备,他们完全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援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