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渡(1/2)
第341章 渡
神眼湖,这片辽阔而深邃的水域,在刘易创立神眼联盟之前,一直笼罩在神秘与敬畏之中。
古老的传说赋予了它神圣的地位,使得除了世代依湖而居的村民们偶尔驾著小巧的渔船下湖捕捞维持生计外,鲜少有其他船只敢於挑战它的平静。
这与河间地其他河道上昼夜不息、舟如织的繁忙运输景象,形成了鲜明而奇妙的对比。
这种沉寂,或许也源於湖域复杂的地理归属一一湖的东岸属於国王直辖的王领土地,而西岸则处於河间地守护的管辖之下。
微妙的权力平衡无形中为这片水域设置了屏障。然而,这一切在五王之战摧毁了本地的秩序,
刘易整合力量、创立神眼联盟后发生了改变。
如今,神眼湖的广阔水面上,最常打破寧静的,正是隶属於神眼联盟、往返於赫伦堡与圣莫尔斯修道院之间的船队。
这些货船体型庞大,船身宽阔平坦,专为承载重物设计。
它们从圣莫尔斯修道院的工坊区码头启航时,船舷吃水极深,巨大的木製货舱里满载著工坊精心製造的、价值不菲的工业製品一一从精巧的陶瓷器血到坚固的农具,从闪亮的金属甲片到染织精美的布匹。
当它们歷经数日航行抵达赫伦堡后,卸下这些凝结著工匠心血的成果,再装载上沉甸甸的穀物、醃肉或其他地区出產的丰饶物產,压得船身再次深深没入水中,缓慢而坚定地驶回修道院。
这些货船成了连接联盟核心区域的命脉。
不过,对於缔造这一切的刘易本人而言,这却是他第一次亲身踏上这些属於他治下的货船。
冬日的空气夹著河间地特有的湿冷,阳光苍白地酒在甲板上。刘易站在船头,裹紧了厚实的斗篷,目光扫过烟波浩渺的湖面。
选择水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是取道陆路,从圣莫尔斯修道院前往赫伦堡,崎嶇的道路和可能遭遇的麻烦,至少需要耗费十天的光阴。
而乘船,藉助风力和水流,时间可以缩短至三天以內。对日理万机的他而言,时间正日益成为最稀缺的资源,每一刻都不能虚掷。
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这航程时间,刘易决定趁这个空閒好好教导他的学生詹德利,
与凯文和琼恩不同,当他收下詹德利时,神眼联盟正处於初创最繁忙的阶段,魔下虽人才渐聚,但千头万绪的事务让他难以抽出足够的时间与这位学生深入相处。如今,这三天封闭的航程,
正好填补了这个缺憾。
於是,从启航的那一刻起,詹德利就被刘易牢牢地“抓住”了。货船坚实的甲板成了临时的课堂。
刘易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伴隨著货船破开水流的哗哗声,他详尽地向詹德利阐述著工业发展对於一个国家、一个联盟的根基性作用,从原料开採、工坊生產、运输流通到市场交换,將整个链条细致地讲解。
他更深入剖析工业化进程中必然遭遇的种种难题一一工匠技艺的传承与革新、生產效率的瓶颈、能源的获取与利用、运输成本的制约、市场需求的波动、乃至新旧势力间的衝突,並一一提出他构想的解决方案。
信息量大得惊人。
詹德利体格健壮,有著铁匠学徒的底子,心思也算得上朴实坚韧。
但面对老师口中源源不断涌出的、他闻所未闻的理念和复杂词汇一一“规模化生產”、“標准化”、“技术叠代”、“市场供需”、“產业链”、“资本积累”—““““他感到自己的思绪日益混乱起来。
他紧锁著浓眉,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挚著冰冷的船,努力消化著,儘管湖风寒冷,额角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种强行灌输带来的巨大压力,让他连转眼珠都感到一阵阵滯涩。
更让詹德利感到压力倍增的是刘易的教学方式,
每当刘易完成一段密集的讲解,他会停顿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詹德利,简短地命令道:“詹德利,思考一下我刚才说的。重点是能源替代对工坊布局的影响。”
詹德利刚艰难地集中精神,试图理清思路,还没来得及缓神,刘易的问题便紧隨而至:“感觉如何?有什么想法?或者哪里不明白?”语气温和,却带著审视。
这几乎剥夺了詹德利所有的休息空间,他只能无时无刻地绞尽脑汁,反覆咀嚼那些陌生而艰深的概念。
船舷外,神眼湖冬日特有的景致一一笼罩薄雾的远山、掠过水麵的水鸟、岸边长青的松柏与枯黄的芦苇交织的画面一一全然无法进入他的眼帘。
他全部的精力都用来应对老师那深邃目光下的提问了。
在他们乘坐的这艘货船后方不远,另一条货船船头,坐著两位沉默的乘客一一石心夫人和她的女儿艾莉亚·史塔克。她们没有加入前方的“课堂”,只是安静地坐著,目光投向不断向后滑移的湖岸与水域。
河间地的冬天已然降临,空气清冽刺骨,湖风掠过时夹著湿寒。但这寒意与遥远的北境相比,
终究温和。
湖岸两侧未被冰雪覆盖,依旧能见到大片的深绿与苍翠。松树、柏树和一些耐寒的灌木顽强地挺立著,只是那绿意比起盛夏时节,少了几分生机,多了几分收敛,呈现灰濛濛的色调。
艾莉亚裹在一件厚实的羊毛斗篷里,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手背上,专注地凝视著湖中心那片被縹緲雾气笼罩的岛屿轮廓。
她的眼晴明亮而锐利。终於,她转过头,望向身边沉默的母亲,声音清脆地问道:“妈妈,那就是传说中的千面屿吗?我听人说,岛上每一棵鱼梁木都刻著一张脸。你说--旧神在这里,能听见我们的祈祷吗?”
石心夫人一一凯特琳·徒利枯稿的面容在兜帽下难以看清表情。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那只乾瘦的手,轻轻覆盖在艾莉亚冰凉的小手上,动作带著迟滯的僵硬。
过了片刻,她才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答案。千面屿是河间地最为古老神圣的地方之一,即使她是霍斯特·徒利公爵的女儿,也未曾踏上过那片土地,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艾莉亚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雾中的岛屿,语气里带著决心,“我一定要上去看看。我要亲自数一数,千面屿上的鱼梁木,是不是真的有一千张脸。”
少女的內心无声地比较著:是这神圣岛屿上的面孔数量多,还是黑白之院那阴森的地下室里的面孔数量多?
而凯特琳·徒利的思绪,此刻飘向了更现实的远方,暂时压过了石心夫人的冰冷內核。
那个体弱多病、被莱莎·徒利过度保护的孩子一一劳勃·艾林,谷地的继承人,他是否真的是艾莉亚合適的归宿吗?他今年应该九岁了。
九岁的布兰登·史塔克,在变故发生前,已经能灵活地在临冬城古老的塔楼间攀爬跳跃,
而九岁的劳勃·艾林,现在能自己稳稳地走路了吗?离开了莱莎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滑过。这样·-或许也好。一个连行动都需要依赖他人的屏弱孩子,对於像艾莉亚这样野性难驯、充满活力的女孩来说,或许更容易掌控。
只要那个孩子能再支撑三年,只要三年-凯特琳盘算著,她就能利用谷地保持完整的军事体系,调动封臣的力量,夺回被侵占的临冬城,夺回她和奈德共同的家园。
到了那时,即便死去,她心中那无边的痛苦,或许也能稍稍平息。
在船队的后方,一艘专门搭载土兵的平底船上,凯登·风暴正盘腿坐在甲板中央。
他在军营里待了相当长一段时光,此刻终於有了任务,精神显得振奋。他身边围著几名金色黎明的中层军官。凯登手里捏著一块烧黑的木炭,正在粗糙的甲板木板上勾勒著图案。
“看这里,”他用炭块用力点了点画出来的一个不规则岛屿轮廓的东侧,那里他画了几道陡哨的线条代表悬崖,悬崖顶上则是一个城堡的简易符號,“龙石岛的主堡,就建在岛屿东部的悬崖顶端。三面环海,峭壁陡峭,只有一条狭窄豌的小路能通上去。当初洛拉斯·提利尔,为了打下它,差点丧命,手下的精锐更是死伤大半。”
“爵土,这么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去打下这座城堡?”一个满脸虱髯、身材壮硕的军官皱紧了眉头,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著腰间的剑柄,眼神里充满了疑虑,“就凭我们这点人手?我们这帮人,拢共也就五十多號人。”
“当然不是。”凯登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他用炭块在代表城堡的符號上重重划了一道,“龙石岛主堡现在守军確实不多,大概也就一百来人,大多是上次大战后留下的伤兵和残部。但即便如此,凭我们这点人强攻,依然是冒险。更何况..”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位军官的脸,“龙石岛本身,既缺乏丰富的物產,也算不上兵家必爭之地。但它代表的意义太特殊了。它是坦格利安王朝起家的龙巢;后来又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封地。无论现在铁王座上坐著的是谁,都不可能坐视我们公然占领那里。”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而且——-现在守在那里的许多人,是黑水河之战后,我亲手从战场上救下来的伤兵。我不想把剑指向曾经並肩作战、又受过我恩惠的人。”
他的炭块移向了岛屿西南面,远离城堡的位置,那里他画了一片起伏的丘陵图案。
“我们的自標,是这里。”凯登用炭块点了点那个位置,“光明使者大人已经確认,这片丘陵下面,埋藏著我们急需的矿脉。我们要在这里建立一个据点,竖起我们的旗帜,然后招募人手,开始挖掘矿石。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真正自的。”
“可是爵士,”大鬍子军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指著地图上矿点和城堡之间的距离,“就算离城堡有段距离,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开矿建据点,城堡里的守军不可能看不见。他们一定会来干涉,衝突很难避免。我们这点人既要建据点,又要防备城堡的攻击,还要组织开矿.这太难了。”
“你说得对,衝突確实很难避免。”
凯登坦率地承认,“而这,正是我们这支队伍存在的意义一一如何在这个险局中站稳脚跟,如何应对城堡守军的压力,如何让他们最终默认我们的存在,或者至少不敢轻举妄动,最终让我们能顺利地把矿石运走。这需要智慧,更需要勇气和决心。”
他放下炭块,拍了拍手上的黑灰,目光变得异常严肃,一一审视著在场的军官们。
“所以,我需要你们完全理解任务的艰巨性。这不是一场可以速战速决的战斗,而是一场需要耐心、坚韧和策略的长期对峙。风险很大,机会也很大。现在,你们自己选择。如果有人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或者心里没底,”他指了指船舷外逐渐接近的湖岸轮廓,“在船靠岸之前,去找光明使者大人说明,退出这次行动。我凯登·风暴,绝不强求,也绝不因此看轻任何一位兄弟。”
几位军官互相交换著眼神,甲板上只剩下湖风的呼啸和船体破浪的声音。
若是和平时期,去执行这样一个开拓任务,虽然辛苦,但也算建立功业的机会。
可眼下不同。
神眼联盟与佛雷家族全面开战的阴云已经笼罩河间地上空,大战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知道,在即將到来的大规模衝突中,才是斩获战功、快速普升的最佳途径。
如果此刻选择去龙石岛执行这个充满变数的任务,就意味著很可能错过河间地的主战场,眼睁睁看著留在大陆上的同僚们建功立业。这种落差,让每个人都不得不权衡利弊。
然而,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旅程结束,货船粗的船底摩擦著岸边临时搭建的木质栈桥,发出刺耳的声响,船身彻底停稳后,也终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出退出。
理由很简单:这是光明使者亲自下达的任务。如果因为“想打大仗”、“怕错过普升”这种理由退出,那么日后在联盟中,在刘易的眼中,他们的前途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货船停靠的码头,位於赫伦堡领地內,距离那座庞大而阴森的城堡最近的一处湖岸。
这里原本只是一个小渔村,村民们世代以在神眼湖中捕鱼捞虾,供应赫伦堡內贵族老爷们的餐桌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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