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想吃皇粮,先来考试(2/2)
此时桌上的那根檀香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已经有县衙的人重新点上了另一根檀香,意味着考生已经可以凭借身份文碟去参加书面考试了。重晓把文碟递给东厢一房的门外的考官时,心里还是挺紧张的,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来。不料那考官只是简单一看,便还给重晓,示意他可以进去考场了,重晓这才放心的走进考场。走进屋子里才发现,已经有几个先来的人坐在那里答题了。重晓对照桌子上贴着的名贴,也找到了自己的位子。
桌子上摆着一盏砚台,一杯清水,一块石磨,两根毛笔,几张书写纸,还有一个用密封的牛皮纸信封,想必里面放着的就是接下来要考试的试题了。撕开牛皮纸信封,取出试题纸,重晓开始集中jīng力看试题。
“第一题:桃源县里的芸菁阁,里面有许多大家珍贵的作品,其中公认最珍贵的几件分别是是本国前朝才女李云英《梅田花月诗集》的孤本,北周前国师司马乾的画作《西山薄暮图》,西秦浪荡才子落天歌传世的戏剧集的孤本《南游记记》,本县衙役在抓捕盗墓贼时缴获的‘赤泥古铜篑’,当朝宰相皇甫爵视察本县时欣然题下的诗作《桃源一梦》,以及中原国访问我县时赠送的象征两国世代交好的‘小戊鼎’。不料某天突然失火,此时恰好是你当值,此刻再唤人救火已经来不及,若你只有机会去抢其中一件珍贵作品出来,你会选择哪一件?写出你的选择,并陈述你的理由。
这题目,前世曾经看过一个类似的段子,虽然那是一个开放xìng的问题,可是还是有一个大家都一致认同的‘标准答案’,要不要再这里也写上这个标准答案?可是自己异世而来,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其实还很有限,重晓也不知道负责阅卷的考官们究竟是从哪一个角度来审阅这道试题的,若是这道题真是让考生临危时如何根据事物的价值来做出取舍的话,那个取巧的答案可就完全没办法了。那几天窝在书房中看书的收获此刻便显现出来了,起码上面提到的作品和人物重晓已经有了一些印象,但是让他衡量这几件作品的价值,那可真是难为他了。略微一想,重晓还是将那个“标准答案”写在了纸上,毕竟这是他觉得最靠谱的答案。
一题答完,重晓开始渐渐进入节奏。紧接着的第二题是在考察衙役们面对邻里纠纷该如何处置:有两户农家,一户家境优渥,家中的田产有好几处,另一户则是家境贫寒,只有一处田产,而且这户贫苦人家那处田产碰巧和那户富裕人家的一块田产是毗邻着的。有一天,那贫苦人家的家主来县衙报案,只见那人面露菜sè,jīng神萎靡,显然rì子过的不怎么样。那贫苦人家声称是邻家,也就是那户富裕人家恶意侵占他家的田产,此来告状,便是让青天大老爷来为他家做主。随那贫苦人家而来的那富户的家主,则是红光满面,衣着华美。那富户坚持说自家未侵占过邻人的那块土地,因为那块土地原本就属他家所有,何来侵占之说?尾随而来的穷苦乡民们大部分都作证说那块地是那穷苦人家的,只有很少的乡民提供证言说那块地是那富户的。这时候县令派让你负责案子,你该作何处置?
多想无益,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吧。在砚台上沾了沾,重晓挥毫而写,因为是自己的真实想法,写起来就没了拘束,多了洒脱,行云流水一般。可这一洒脱不要紧,一不注意把个别字就写成了简体字,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一下子从潜移默化进入骨子里的的简体字过渡到繁体字,或多或少有些不太习惯。为了不露出马脚,重晓只再沾了墨汁把信手写出的简体字涂黑,原本还算整洁的一张考卷因为这几处明显的涂抹显得有些脏,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重晓继续往下看第三题,第三题比第二题更加的贴近这普通百姓的生活,不但贴近现在这古代的百姓生活,在自己原来的那个时代,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人们,看到这个说大不大、说下不小的事儿居然纵贯时间、空间成为两个世界共同的难题,重晓也只有哑然失笑的份了:
第三题:王三是琉璃作坊里一名烧制工,因为作坊里事务繁忙,不能经常回家,因而家中只有妻子带着孩子和自己的老娘一起过活。有一天那王三的妻子金氏和她婆婆同时来县衙告状,她们二人告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婆婆(儿媳)。那金氏哭诉自己的婆婆看见儿子不在家,总是想法设法的折磨她,一不顺心就对自己又打又骂,把最累最脏的活儿都让自己一个人做,给自己吃的饭都是剩下的甚至是馊掉的。每天早起晚睡,像牛马一样伺候婆婆,要不是看在儿子年幼的份上,她早就不堪屈辱、悬梁自尽了。但是今天实在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婆婆竟然说她趁自己丈夫不在,在外面偷偷养汉子,要休了自己,自己这才到县衙来告状,求县太爷给主持公道。
而那婆婆的话很‘巧合’的与自己儿媳所说相反,说自己整天被儿媳虐待的猪狗不如,动辄就是一顿臭骂,有时候儿媳心情不好了对自己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自己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被迫每天下地干重活,每天回家还要给儿媳做饭,做好了饭自己却只能分到一小份,根本不够吃的。她也看在自己的小孙子和自己儿子的份上,才一直忍气吞声的将就下来了。可是今天早上,儿媳却恶人先告状,颠倒是非也要把自己告成一个恶婆婆,自己一气之下也就跟来了,也把自己多年来积攒的冤屈一并说与县太爷听了,希望青天大老爷给做个主。县令同样把这件案子划归由你负责,你会如何处置这件案子?写出你的处理办法,并说明你的依据。
婆媳间的战争,恐怕从原始社会开始以家庭为生产生活单位后就开始产生了,而且绵延了几千上万年,从未断绝,虽然这等事情极少见诸正史,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于每一个角落,从未断绝。自古就有清官难断家务事之说。这别人家里的事情,任你有唾面自干的个人修养,纵横捭阖的政治手腕,学富五车的学识积累,明察秋毫的毒辣眼力,在一桩普通的婆媳矛盾案件之中,都统统没有了用武之地,媳说媳有理,婆说婆有理。而且她们虽然在家中吵闹,但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在外人面前通常还很和睦,这样一来,你一个外人,纵是有通天本事,又如何知道谁对谁错?婆媳矛盾很容易演变成一个没有答案的案件,历朝历代的官员,不管如何英明,遇到这样的案件时,大多都会采取和稀泥的办法糊弄过去。除非是到了闹出人命案子、不得不管的地步。如今这样一道近乎无解的民事纠纷案件居然堂而皇之的登上了考卷,你让广大考生情何以堪?而且前来应征的考生应该有不少人已经成亲了,恐怕他们当中不少人就身处这样的漩涡之中,向着哪一方都会被另一方说成偏心。让这样一群‘受害者’来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出题的人还真是很有恶搞jīng神。
不过考场之上,也没有时间再让自己发感慨了,也只能把前人们处理婆媳纠纷时常用的几个办法写了上去。
第四题倒是和这衙役的工作很有些关联:某天,恰逢你在家中休息。你出门散步,走到城西百花园,路过云梦湖,恰好一个小儿刚刚不慎落水,岸边虽然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可是他们水xìng都不佳,而你的水下功夫却很好,这时你二话不说褪下衣服便跳进水中救人。在你把人救上来之后,孩子的家人也到了,他们对你千恩万谢,甚至跪地表示对你的救命之恩,并且拿出了三十两银子作为酬谢让你收下,你会不会收下这些银子?简述你的态度,并陈述你这么做的理由。
重晓稍一想,便发现这道题目里还真有些窍门在里面:救人的时候,究竟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官差?这首先就是一个问题,定位不同,那处理的办法应该也就不同:若是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当然可以毫不犹豫的收下银子;若是把自己当成官差,那官差本来就该为民做事,如今救了百姓的孩子,却收下百姓赠与的银子?多少有些不合适。
不过这道题同样难不倒他。胸有成竹的重晓刷刷的在纸上写起来,写的风生水起。这道题应该是到目前为止重晓做的最舒服的一道题,因为重晓的理由是在太强大了,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驳倒的地步。
接下来是第五题,第五题的出现多少让重晓有些摸不着头脑,居然是对对子!这考的是衙役和杂役,是维护治安,除暴安良,处理纠纷,开堂审案的衙役和杂役,怎么还要考对对子?这出题人是怎么想的?好在自己以前练书法的时候,曾经临摹过不少字帖就是很好的对联,肚中有些积蓄,倒也不怎么发憷。
上联:处处红花红处处。那我下联便是:重重绿树绿重重。处处对重重,红对绿,还算工整。
上联:一竹一兰一风筝。这上联倒是颇值得玩味,值得玩味之处,便是上联出现的这三件事物,都是各有特点:竹子有竹节,兰花有香气,至于风筝,那是有骨架支撑着才能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这么一想,下联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下联:有节有香有筋骨。其实这也是以物之特点,寄托作者对个人品xìng的自我要求,可谓立意深远,志趣高洁。
上联:天为棋盘,星为棋子,哪个敢下?我便对:地做古琴,路当琴弦,哪个敢弹?
上联:rǔ臭尚未干,心比天高,不知海阔地广,为谋功名逃原县,笑乎?这个对子出的妙!居然在对子里巧妙的把‘桃源县’三个字嵌入其中!是在是妙!妙不可言!这上联大意,是在讽刺那些不谙世事艰辛的年轻人,想法过于天真,不能脚踏实地,结果图遭长辈耻笑。既然如此,且看我的下联:
下联:英雄出少年,情系苍生,亦能拔山填海,保家卫国忘京城,壮哉!
你不是说我rǔ臭未干?我偏偏是英雄少年!
说我心比天高,不知海阔地广?我以天下苍生之福祉为己任,便是千仞高山、万丈深海,我也抬的动、填的满!
你说我不知脚踏实地,为了功名,连祖居之地也抛弃?我为了苍生,一心保家卫国,连天子脚下、荣华富贵、纸醉金迷的望京城都抛诸脑后,一心只为报国,又怎会执拗于区区桃源县?
你说我的举动可笑至极?我偏偏觉得波澜壮阔、豪气无人及!
这四副上联,说实在的,难度并不是很高,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差不多就能对个差不多了。做完这道题之后,重晓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顺被看了看其他人。只见有人正紧咬笔杆、凝神苦思;有的人双目空洞、不知所以;还有人似乎是已经做完了全部的题目,正在那里埋头睡觉,或许他们已经放弃了也说不定。考官在场间来回巡视,也并不干涉那些睡觉的考生。场间百态,一一展现。
重晓越做越来劲,没有理会其他人,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做,最后一道压轴的题目。
第六题绝对是最有分量的一道题,可是也和上一道对对子的题目一样,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次为了考察杂役而出的试题中来。可是这样一道立意如此开阔的题目,不要说他李重晓,恐怕那学监里的才子们,也是得仔细斟酌斟酌才敢下笔。因为这道题目,已经不是他们这种层级的人应该考虑的事情:
如今大蜀国力雄厚,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兵强马壮。但西南边陲外的南蛮,生xìng残暴,嗜血好杀,屡屡犯我国境,伤我百姓,抢掠财产,掠我劳力。但是每每我大蜀派大军前去剿杀时,贼众却早已经退却,因进入南蛮国境线之后不远就进入绵延千里的山脉,地势高低不平,山路崎岖难行,山上千年密林,林中毒蛇猛兽,而且还有极其厉害瘴气、泥沼,所以我军从来也未尝深入南蛮境内便都折返回来。大军重新返回驻地之后,南蛮又伺机再一次劫掠我大蜀,我大军每次都筋疲力尽却未尝胜果。试问,我大蜀如何才能彻底消灭南蛮,一劳永逸的坐拥安定后方?
当重晓审阅完这道题的题目时,只能呵呵了。这样一个困扰了大蜀上下百余年而无解的难题,居然被拿到这种招收县衙杂役的考评中来,除了佩服出题者的‘勇气’,丢下一句‘呵呵’,还能有什么反应呢?不管是当今雄才大略的大蜀皇帝,还是朝中的王侯将相、国之栋梁,面对这个问题都一筹莫展,但是出题人却‘天真’的想要从一帮应征杂役的平民百姓口中得到些建设xìng的意见,无异于痴人说梦。虽然不排除民间真有能人可以在这个问题上洋洋洒洒、倚马千言,但是在这个场合出现,几率实在小的可以。
重晓来到这个世界时间还很短,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很是浅薄,在这样的重大的问题上,根本就没有发言权。对于这样的问题出现在这样的考试里,重晓本就有些气愤,如今又不知如何写,索xìng大笔一挥,留下六个大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