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白水出秀（1/2）

一白水出秀1－1

白水河弯弯曲曲绕过白水村，静静地流淌过舂陵乡（今湖北枣阳市吴店镇），就这样流淌过了一个又一个chūn夏。

这年是汉平帝元始七年，是公元纪年的公元七年。

刘元坐在窗前，看见窗外不远处的白水河，她似乎看见了河上飘动着隐隐的水气，轻轻一嗅，便能闻到迎面扑来的初夏的气息。想着不久就要出嫁了，刘元心里一阵迷茫，这里留下了自己整个少女时代的快乐与烦恼，却不知未来的快乐和烦恼会在哪里。

现在世道这么乱，也不知以后妈妈和弟弟妹妹怎么办，刘元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后推了。

刘元正在发呆，突然听见“嘭”的一声，门被猛地一下推开了，一抬头，就看见刘秀冲了进来。刘元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小妹妹，刘秀是二弟弟，也是刘元最疼爱的弟弟。三年前父亲刘钦去世时，叔父刘良见嫂子带着六个孩子实在艰难，便将刘秀带去跟随自己生活，前不久才回来。刘元笑呵呵地看着刘秀道：“文叔，你没和伯升一起去玩吗？”文叔是刘秀的字，伯升是哥哥刘縯的字。

刘秀扬起头道：“二姐，你要嫁到新野去了？”新野是南阳的一个县。

刘元一怔，问道：“你听谁说的？”

“刘玄说的。”刘玄也是白水村的孩子，比刘秀长几岁,他们的曾祖父是同一个人，也都是汉景帝时期长沙定王刘发的后代，说到刘发，已经是一百五十前的事了。

刘发是汉景帝刘启之后，刘启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在文帝之后成为了大汉王朝的天子。刘启在一次酒后yù宠幸妃子程姬，不料程姬正好身体不适，按宫里的规矩，凡身体不适的妃子都应向管理**的官员提前说明情况。因为程姬一年也不曾得到过宠幸，所以便觉得上报已经失去了意义，谁知恰恰遇到了景帝前来临幸，但这时程姬已经不敢再向上汇报说自己身体不适了，见景帝已是大醉，便悄悄安排了自己的侍女唐姬替代自己伺候景帝，这一次意外的伺候使唐姬有了身孕，便有了刘发。因为唐姬是没有地位的宫女，刘发从来就不被景帝所看重，刘发后来被封为长沙王，当时的长沙荒凉贫瘠，是众皇子中最小的封地。

刘发在倍受冷落中长大，却学得异常坚韧与聪慧，有一年，景帝生rì，众皇子从各地赶来为景帝祝寿。当时正是天下太平，景帝心情很好，便让皇子们在宴会上跳舞助兴。

轮到刘发跳舞时，刘发总是轻轻扬起衣袖便拘束地收回，引得众人大笑，刘发畏首畏脚的行为，和自己经营四海升平的大汉天下很是不相符合，更不符合一个大汉皇帝的皇子身份。

景帝很是不悦，便问刘发，怎么如此跳舞法？

刘发说，长沙国地域狭小，不足回旋，平rì跳舞都不敢放开手脚跳舞，只怕稍一起兴，便跳到别的封地，长期以来，便成这样了。

刘发的话引得众人大笑，却触动了景帝内心中很少外露的温情，深感自己愧对这个其貌不扬却异常聪慧的孩子，便当即将武陵、零陵和桂阳三郡划归长沙国。于是长沙国一下成了跨越了两湖两广的最大封国。

刘发的儿子刘买是刘秀的五世祖，不是长子，不能承袭王位而被封为舂陵节侯，封地在零陵郡冷道县舂陵乡，这里土地贫瘠，地势低湿，刘买虽然不满贫瘠的封地，但因为正值汉武帝消减诸侯封地的时候，也不敢提任何要求。刘秀的四世祖刘外不是刘买的长子，便没有了爵位，成为只有刘姓宗室身份的平民，但刘外凭借个人的努力后来出任了郁林太守。刘买的爵位由刘熊渠继承，刘雄渠去世后，爵位传给刘仁，刘仁在汉元帝初元四年（公元前45年）向元帝上书，请求将封地从零陵郡的舂陵乡迁至南阳郡蔡阳县白水乡（今湖北省枣阳市吴店镇），柔仁好儒的汉元帝同意了刘仁的请求，刘仁便将舂陵乡的刘氏家族举家迁到白水乡。刘秀的祖父刘回是刘外次子，时任巨鹿都尉，便也举家跟着刘仁迁到了白水乡，后来白水乡便被改为舂陵乡。

到了刘回的儿子刘钦，便是刘秀的父亲，已经是平民百姓了，但因为勤勉博学、恭谨仁厚，博得当地人好评，后来经推举考核，被举为孝廉，孝廉不是官吏，但却具有可以出任官吏的备选资格。

这时候的汉朝廷是由大司马王莽执政。

王莽是在刘秀家族迁往白水乡的这一年在河北魏郡出生，王莽是汉元帝皇后王政君的兄弟的儿子，汉元帝早死，皇后便升为皇太后，王家很快权倾朝野富甲天下，但王莽却因为幼年丧父失兄，在王家地位卑微，鲜有人知。不过与大多数王家子弟喜好声sè犬马不同，青年王莽勤俭好学，礼贤下士，奉养母亲和寡嫂，还常把自己的俸禄送给门客与穷人，对王家的长辈们更是谦逊恭顺，王莽很快便赢得家族内外的赞赏。

王家有九人封侯，五人相继出任大司马，大司马是三公之首，掌管天下兵马，总理朝廷政务。当时身为大司马的伯父王凤病重，王莽为了照顾伯父，衣不解带，rì夜侍奉，无所怨也无所求，王凤大为感动，在弥留之际，反复叮嘱太后王政君，王家子弟唯有王莽可堪大用，要保有王家的富贵一定要重用王莽。于是王莽不断被提升，但他始终保持如一的谦虚谨慎勤俭好学，终于在公元前8年，王莽继几位叔伯之后出任汉朝的大司马，这时正是汉成帝刘骜时代，正当盛年的刘骜却终rì耽于酒sè，不理朝政，尤其是迷恋于赵飞燕与赵合德姐妹俩的美sè。rì夜寻欢作乐的汉成帝却没有后代，最后只得在宗室中封侄子刘欣为太子。不久，昏聩一世的汉成帝终于驾崩于温柔乡里。

刘欣登基，是为汉哀帝，刘欣登基时年方二十，才思敏捷，也有一番治国理想，汉哀帝屏退了王家刚刚声名显赫的大司马王莽，决定亲理国事。可惜汉哀帝的治国理想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被自己的放纵的心淹没了，刘欣贪恋美sè，尤其喜欢年轻貌美的男宠，有一次，汉哀帝要上朝处理政事，不忍心影响正在睡觉的男宠董贤，便将自己被董贤压住的袖子割断，断袖而去，从此，天下人尽知“断袖”只为男宠。

而王莽在隐退期间依然简朴勤奋，为人恭谨，当儿子杀死了家奴，王莽为家奴求得公道，毅然逼迫儿子自杀，王莽的所作所为令天下人惊叹，他的隐忍与谦逊获得了比以前更大的声望。在朝臣们的建议和要求下，王莽不久便被哀帝刘欣重新启用。年轻的刘欣将自己青chūn的理想淹没在了声sèyín乐中，七年后便带着汉朝最后的希望一命呜呼。

经历了宦海沉浮的王莽变得更加jīng明，王莽立了九岁的刘衎为帝，即汉平帝，自己为摄政大臣，集朝政大权于一身，并将女儿嫁给了汉平帝。几年后，王莽将rì渐成熟即将亲征的汉平帝毒死，立两岁的孺子婴为天子，同时以太后王政君的名义命自己替天子理政，称为“假皇帝”。但天下人都知道，汉朝已经成为了王莽的天下。

王莽在第一次任大司马时，对天下刘姓宗室极为友善，大力提拔刘姓人，刘钦便正好有幸被推荐提拔任命为济阳县（今河南南考）县令，刘秀便是在刘钦到济阳上任时出生的。当时刘钦携着一家老小初到济阳，正是大雪之际，衙门房舍冰冷，刘钦便让夫人在已被废弃多年的济阳宫生产，第二rì，当地人传言说看见久无人迹的济阳宫有火光，却无人知道是新任县令家添了一个小生命，刘钦请算命先生给这个新生的孩子算命，算命先生只说“贵不可言”，再问也只是“贵不可言”。刘钦一笑置之，但不久济阳县普生嘉禾，出现了一茎九穗的稻谷，刘钦大为喜悦，便为这个给自己带来祥瑞的儿子取名刘秀。

王莽第二次任大司马时，刘钦改任为南顿令，这时候刘姓宗室开始被王莽打压，刘钦在南顿任职数年，刘钦为人清廉，收入根本无法支撑全家人生活，幸好樊娴都娘家是湖阳巨富，便常常接济刘家。这时候的刘姓宗室早已风光不再，还时时有被问罪杀戮的危险。

刘秀九岁时，刘钦病逝在南顿令的任上，使原本清贫的刘家一下陷入困顿不堪的境地，这时，刘秀的叔父刘良也是县府的小吏，虽然收入微薄，但不忍嫂子樊娴都独自带着六个孩子，便将刘縯刘仲刘秀三兄弟带到自己身边抚养，但刘縯很快便厌倦了终rì学习诗书的生活，带着刘仲回到了舂陵，只有刘秀还留在刘良身边。这期间，姐姐刘黄出嫁了，刘黄的出嫁只是刘家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了，刘姓早已经没落成了再平凡不过的平民阶层，甚至连皇帝是否还能姓刘都已经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