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水岛的慰藉（一）（1/2）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空旷的大房间中，身旁还有许多雪白的床铺，然而床铺上却没有人。床头摆放着淡黄的雏菊，而墙壁上红sè的十字印记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是一家诊所，但我却从未见过如此空旷整洁的诊所。我想移动身子却无法如愿，躯体仿佛僵死了一般，而且我的右臂还插着一个打点滴用的管子。形如榴弹的玻璃瓶悬置在钢铁架子下方，水银似的液体沿着塑胶跑道迅速灌入我的体内。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感观，酸涩微睁的肿胀双眼并无能力将药瓶上的字迹分辨清楚。难道——还活着？我脑想。

门外进来了一位身着粉衣的护士小姐，她推着的小车中盛满了不知名的好似刀叉碗碟一般的物件。护士径直来到我的身边坐下，一声不响的看着我的脸，似乎想要寻觅一些什么。寻觅什么？我不清楚，也为她缘何要如此认真地观察我而感到奇怪。她的眼睛明亮，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挽上一个发髻。嘴上虽挡了一层白纱使我无法对她的轮廓做出整体xìng的描述，但仅就观察到的部分而言，已然能令人感觉到一种纯然的美。我甚至有一刻又联想到了Orange，随后便是揪心的痛楚——她在我等待的那段rì子里没有出现，且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在朦胧中我似乎感觉到她看我的表情很奇怪，就像在注视着一位老朋友，仿佛很早很早以前我们便熟识了似的。而且在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始终闪烁着蓝sè宝石一般的光芒。我用力欠了欠身，将脑袋支在了挂有病历卡的黄白相间的墙壁上。

“天哪！”护士吃了一惊，似乎我这一动超出了她逻辑的法则。“你醒了啊，真担心你会永远睡着不起来呢。”她摘下口罩，甜甜的笑了。

说实在的，此刻我并没有交流的yù望，哪怕是面对如此一个可爱的姑娘。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我已经死掉了，在那冰冷湛蓝的海水中连同先前的记忆一丝不剩的死去了。而如今缘何还在这里存活，如何在这里碰到一位素未谋面却又似曾相识的少女，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至少在jīng神上我已原原本本的死去，哪怕躯壳尚在，哪怕它会活动，会行走，进食，作爱，然而死了的事是毋庸置疑的。一团灰朦朦的雾状感觉涌至了我的胸口，然后使整个大脑，脑白质、脑灰质、脑髓、脑神经……霎那间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可憎的，同时眼前一片昏黑，仿佛开口说上一两句话也成为了极其困难、需要攀山越海倾尽全力的事情。于是我合上微睁的双眼，任记忆沉入深不见底的黑魆魆。星光惨淡，暗了下去，然后光亮彻底消失。

“怎么，不愿意理我吗？”听得出，她是想逗我开心。似乎令病人快乐是白衣天使们恒久不变的职责。或是她想激起我心中的生存yù望，让我睁开双眼，再次与这个曾几何时阳光明媚的世界携起手来。可她不了解我，我的心伤得太深太深，无可救药的艾略特荒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