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洼群(1/2)
从流浪家出来,已有三天。
沿途经过的街,在墨黑里都变得孤立、危险,居民害怕在夜晚走出房子,谁也没有勇气忍受这漆黑和寂静暗藏的凶兆。对于夜晚,他们是陌生人。
看似一条窄而漫长的河,因其表面黑暗且冷静而无法窥探,纹丝不动的冰层下却生满着深浅不一、凹凸杂乱、浑浊泥泞的水洼群。叶不似和流浪,疲惫不堪却半点放松不得。街与街之间,并不遥远,两条街之间的水洼群,这是离开的必经之路,一不小心,水洼底部的尖锐物就会毫不客气刺入脚底,也许是杂物,也许是冰柱,也许是某个水洼本身底部就长着尖尖得像锥子一样的石块,更有一个水洼底部长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锥子石块,所以必须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们在进入一个水洼前,需借助手中的铁棍子,扎破冰层,试探水洼的深度和状况。铁棍子的底部似圆圆的大饼子,当水洼底部有尖锐的东西,大圆饼便无法平坦进入水洼,会卡在棍身的一定高度,铁棍手柄处,有一个标识区,借助他们手上的不锈钢表,能清楚辨识水洼的危险程度。
在光滑平坦的河里,他们轻松以对如鱼般自然。或许他们生来就具有了在水中生活的本能,就像行走在平坦的地上一样zì yóu自在,但面对这样的水洼,却是致命的危险。
叶不似收起铁棍,弓腿抬起左脚正要摊入水中。
“等一下,”流浪对于极端的环境总是极其敏感,积累的历练,让他多了一些直觉。
“怎么了,”突如其来的一个叫唤,让紧绷着神经的叶不似吓了一大跳,及时踉跄地收起已触及水面的左脚,“这个水洼是平的,我刚探查过。”
“才怪呢,”流浪清楚看见了水下的尖锐物,在黑暗里,他的眼睛更炯炯有神。将铁棍的另一尖端端刺入洼底部,用力搅动,发生碰撞的声响,便卡住了,“这个底部有很多尖尖的低矮石锥子,但是尖部高度几乎一致,就像被磨平了高度一样,所以铁饼子探入其中,能平躺,造成洼底是平坦的假象。”
叶不似,背部一阵发寒,数滴冷汗落入水中。他太大意了,如果仔细辨识,他是能听出来探查有尖锐物和没有尖锐物时圆饼落下声音的差异。幸好流浪及时一喊,否则此时他的左脚恐怕就要报废了。以前流浪总是吹牛说他的眼睛多么与众不同,能在黑暗里看见东西。原来这并不是虚言。相比之下,自己的听力显得薄弱无能。
“这边也是布满了尖锐物”流浪连续砸了几个水洼探查,都是这种暗藏凶险的,“难怪街与街之间的居民,很少往来,这样的水洼,去隔壁街泡个妞,得准备多少条命才够?墨城里的女人不需要男人合作才能生孩子,只要往供给站里注shè一针即可;男人也不用女人的**才能繁衍后代,幸好可以无xìng繁殖,否则这个城市繁衍后代,得付出血的代价。”
是啊,如果不是流浪闯入他的那条街,叶不似以为整个世界只有那一条街。也就在那个时候,他坚定了对书中世界的向往:既然有另外的街,为什么不能有另外的世界呢?
这个城市唯一的特sè,恐怕就是黑冷。
粗重危险的体力活,流浪都自觉地包揽,从不抱怨,“也不是,你说,这个城市是突然有的,还是一直都有呢?如果是突然有的,总得有人建城,那会是谁?一直都有,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唉,这审美观真yīn寒渗人,好歹也造个书中世界,次点也行,但至少也可以抄袭一下吧。可见,我们的祖先不仅没有美感,连偷东西都不会。”
流浪的抱怨,牵引出了叶不似更多的疑惑,无数的线纠缠在一起,却拽不出一根,越用力缠得越紧。
“或许,我们根本不属于这里。有时我在想,房顶大圆灯为什么会有光,为什么光只有白天亮,夜晚到点就自动熄灭了?”
“啊,那我们来自哪里?总不能都是无xìng繁殖,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恩,倒也是大圆灯总不能是自己开关,是谁控制了呢?为什么夜晚不能有灯光呢?”流浪也陷入沉思,他虽然不及也不是有信仰,对他而言信仰不能当粮食,可他并不是从未思考过。
“或许我们也来自书中的世界,只是发生了某些事情,所以迫不得已来到这里寄居,而黑暗里生活着其他人或其他厉害无比的怪物,只是我们的肉眼看不到。夜晚不开灯,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让他们看见我们?”他胡思乱想,没有任何根据。
“又可能是我们侵略了他们的家园?经过一场恶战,终于达成协议,和平共处,将时间一分为二,我们白天他们黑夜?”叶不似继续乱想
“‘寄人篱下’他们完全看得见我们,甚至在监视我们?不会是见鬼,与鬼同城吧……”流浪接下他的余话,仰头凝视黑暗,可他的视力在黑暗的天空里并未看见任何异样。
“这有可能吗?迥异的两个世界,如果真有那个世界,为什么上一辈的人不去寻找?书并是只有你看到了,供给站的历史表,不是标着这个城市已经创建1345年了吗?”流浪叹了口气,转身环视,除了远处比黑sè多点光泽的不锈钢房子外什么都看不到。虽然紧张,但他能克服心里痉挛的感觉,生活历练早已经让学会享受恐惧,也许正因为恐惧,强化了他的双眼,使其在黑暗中有了视力吧。当他频繁穿梭于被黑暗笼罩的墨城,与白天一样的自在。
“流浪,”叶不似说,“其实你不必陪着我,也许这只是一个啪嗒一声就黏糊在石头上的美梦。”一切都是无知的,他无法确定是否要因为自己虚无的幻想,搭上流浪。
他的心不由得又沉重起来,流浪说的话,正是他一次次问自己的:如果真有这个世界,父亲和爷爷为什么不去寻找?为了不动摇心中的信念,只能逃避,忽略这个问题,不再追问下去。他怕,是真的,他真的在怕:书中世界只是一个残忍的美梦,醒来之后了无痕。只不过是他误读曲解了父亲的话。
“如果真有那个世界呢?墨城的谜太多了,或许有人故意用黑暗遮住了”流浪抬头冲他爽朗笑了“有一天,大汉我要尝尝烤肉的滋味。”
看着流浪忙活着,用铁棍底部的大饼拼接后搭在水洼之上,娴熟的动作,让他不禁感慨:如果没有流浪,他恐怕连一条街都走不出。想要寻找新世界的自己,每天关在家里任意梦幻一个世界,连街都未曾踏出;而流浪仅是为了活着,勇敢地穿梭于各条街之间,对这个城市有这么深的了解,从来不怕面对的是什么,这份勇气和实践是他无法比拟。甚至改变整个城市居民对自己所处之处的认识,至少他们意识到,墨城不是只有一条街。他嗅到了书籍中记载的汗味,不浓重,带着点酸,怪怪的味道。在这个没有温暖的世界里,能流汗,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一件很真实的事情,甚至令人兴奋。或许自己缺少的正是能流汗。
不知道经过多久,泡在冰冷的水洼里的双脚几乎麻痹了,这种感觉正在朝着大腿根部蔓延。僵硬地抬起头,眼睛只能看见黑sè,没有一点的光,除了低头能看见他和流浪手中的表上放shè出细长渐宽的三角形光,仿佛受了惊吓一样蜷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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