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干戚千古(1/2)
() “看来这一次觉醒,又是不自量力之人所为。”
巨人口中缓缓吐出低沉却万雷轰鸣般的巨响,那目光似不经意轻轻向四方一扫,却没有半点变化。萧苍然双耳中乌光迸闪,阵阵散出夜渊为对抗这巨响而爆发的灵劲。
“虽然这一次有魂境盛载,但这魂境也太过幼稚,连最基本的规则都没有诞生。”巨人说着,发出一声轻叹。
“我这般的意志本非世间应有,也断不会再有后来之人可以传承。轩辕,大概被你说中了。”
“这是我最后一滴传承之血,看来我们这场几万年的战斗,就要了结......”
巨人缓缓站起身来,本境之中就连气息都在瑟瑟发抖。萧苍然在这无上威压之下,几乎要不由自主的屈膝下跪。就在此时,手中的玉衡玄
黄剑之中那龙魂,却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怒吼。这吼声虽然较之这巨人的话语,几如蚊虫,但其中凶狂之意,却没有半点被抑制,清晰的传入巨人之耳。
这巨人面露一丝苦笑,目光落在萧苍然手中之剑上。叹道:“受我意志的影响而诞生的融元之剑,可惜魂体残缺,血脉也不够jīng纯。若能
有数千年征战的历练,或许有可能。”
这时巨人的目光才落在萧苍然魂体之上。在这目光中,萧苍然明白,他虽是此境之主,但在这巨人眼里,却与一粒沙尘没什么区别。这目光之沉重,此时尤令他觉得不堪重负,甚至魂身都略有模糊,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就此消散。这巨人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目光会轻易辗灭这个蝼蚁般的元神,就要将目光收回。
就在这时,萧苍然魂体的印堂之上,一个漆黑的印纹突然闪现。这印纹一经出现,便立时迸发出耀眼的黑sè光芒。这黑sè的光芒,立时使整个魂境皆被一片黑sè笼罩。
“恩?这个魂纹是......绝天禁纹!虽已然圆满,由此亦可见他的结果。”巨人一怔之间,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之事,惊奇之下,竟是一阵长笑。
“竟然不知不觉中,和他走到一处,这倒有些奇怪。”
“唔?居然是八荒结境,yīn虚极灵,阳真却太弱。还有......还有浩然气息,是九重。五识七魄凝剑,是破散的乾坤之鸿,又识修灵而魄存神。空有火根,却无火魂。功法倒处处不凡,可是乱七八糟,简直一塌糊涂,到底是怎么修来的?”
“如此薄弱的意志,这般胡来,居然还能活到今rì,这孩子也算颇为有趣。只是,他到底是如何将我唤醒的?”
巨人低沉的自语虽似有意压低,萧苍然还是一阵阵晕眩,本识之体深处已经能感觉到一处处裂痕,恐怕再坚持不了多久,便会崩溃。这巨人说着稍有沉吟,萧苍然才觉可略松一口气。但还未待他气行运转,话音又起。
“原来如此,太初剑意的残迹!二、三,一共有四道之多,难道这八荒之境竟是由那一式衍动而成,不应该。”
“如此多的遇合,看来这孩子的命数,有些不同寻常。既然如此,我姑且造就于他,或许还有一搏的机会,当强似自散归墟。”巨人说到这里,巨大的身躯一阵血sè气息散出,直向天穹,随即这身躯便慢慢的缩小。十息左右的时间,这巨人已然化做与几乎与萧苍然一般,而本境的天穹,却是一片血sè。萧苍然只觉压力骤减,虽然巨人给他的感觉依然未变,但却已可稍缓过神来。不知他意yù何为,只是全神提防。
此人一步之间,便已越过数百丈之距,来到萧苍然面前,仿佛这魂境便如是他的一般。这巨人又仔细打量萧苍然,这才问道:“少年,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真印既开,其中所蕴萧苍然已然不言自明。稍加揣测印证,便已猜到。当下点头道:“尊驾是战神刑天。”
刑天似露出思索神sè,道:“战神,如此称呼,总算他还肯认。”
萧苍然皱眉道:“他?是什么人?”
刑天面无表情道:“就是轩辕黄帝。那一战......”说着似乎陷入回忆之中,又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不愿再说下去,却发现萧苍然正在翘首以盼。
于是问道:“你知道炎黄之争么?”
萧苍然道:“小子只对阪泉一役略有所闻,只是年代久远,当做传说来听,未知真假。”
刑天略有思索道:“年代久远,确是如此。上一次觉醒,便已沧桑万载。这一次,又已不知岁月了。你可曾听闻这场征战所为何来么?”
萧苍然亦明白,他所知道的传闻,恐怕十有仈jiǔ做不得准。连忙道:“还请战神指点。”
刑天皱眉道:“在我面前,不必拘束。礼教荼毒,最是虚伪,丧尽人xìng。”突然眼神jīng光一闪,似要望穿天幕一般。
问道:“这三个人是你请来的帮手么?”
萧苍然此时其实已因刑天的存在,而完全失去对魂境的控制与感应,自然茫然不知。只见刑天大手挥处,本境似被抹出一片明亮,直望出去,果然见三个人影隐约出现在八荒碎境的一片之中。
萧苍然心下猜度,这三人应是见自己不妥,或赶来相助,但也未必就不存他意。当下对刑天道:“这三位前辈虽是先母故交,但与小子却是初识,不知来意如何。”
刑天道:“这三人修行之法,倒与我很像,只不过画蛇添足,舍本逐末,不是正途。好,他们一时来不到此处,咱们先不必理会。”
萧苍然隐约知道,这刑天对他并无恶意,否则任凭他如何抵抗,也早已烟消云散。此刻与他如此攀谈,定是大有深意,或许这又是一次巨大的机缘。当下便道:“谨遵战神之旨。”
但他哪里知道,在刑天看来,这个后生小子虽然际遇离奇,但修为却太微不足道。尤其意志之薄弱,简直令他难以容忍。想要将之锻炼成真正可以传承自己之人,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岁月。与他说话,不过是稍做了解,若此人太过无趣,那么这等无聊的rì子,可有可无。大不了强据了他的身魂,这次彻底战死凌霄罢了。
于是奇道:“你与陌生之人讲话,是向来如此自卑么?”
其实萧苍然近来狂放洒脱,一贯是自居人上,若不是受刑天战意威压所制,早便按捺不住。此时听他话有讥讽之音,登时冷哼了一声。可是这一冷哼,登时心中叫糟。岂知刑天听到这声冷哼,却是开怀长笑。
刑天笑道:“我刑天最看不惯的,便是那些虚礼客套,不以真本sè示人者。这等人不是心怀诡诈,就是另有图谋。若是放在当年,我是见一个杀一个。可越是如此,那等人见了我越是十二分的客套,当真可笑。”
萧苍然听他这般说,一股烈xìng也发作起来。怒道:“你不过仗着修为高深,欺我无力,霸我魂境,以生死相胁。我xìng命掌于你手,对你客气一二,乃是为了求生,有何可笑?”
刑天见他这副神sè,倒是更觉满意。说道:“好,这几句才像是人话。举世生灵,求生正是本能,这须怪不得你。但我等灵中至尊,若是仅仅如此,又与禽兽之属何异,早晚是异类口中之食。我来问你,你xìng命受人胁迫,便要屈服么?”
萧苍然闻言一怔,这才隐隐明白刑天话语中的含意。答道:“小子虽然阅历尚浅,但生死之事,也曾几度,那也没什么。只是战神威压绝伦,这才神意受制,不由自主。”
刑天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刑天此时只不过是灵血凝下的一分意志,论灵力未必便比你强,论神元更不及你厚。此地是你魂境,你之意便是此境之规则。可是你为何受制于我?”
萧苍然不加思索的答道:“那自是因为战神意志之坚,无与伦比。晚辈与你天差地远,自然不能匹敌。”
刑天笑道:“孺子可教。那我再问你,你我同是人,意志皆是本魂而生,又为何会相差如此之多。”
萧苍然沉默不语,心中不停的思索。正如刑天所言,即同是本魂意志,怎会强弱如此悬殊。先前他还以为,似神武三杰那般一眼可见,有如实质的意志,已然是登峰造极。但显然,他们三个与刑天根本不可同rì而语。神武门功法......不错,这意志原来也有功法可修。
正是如此,若说三杰之意志乃是千锤百炼而得,那么刑天这般的意志,便是万古修行而成。
萧苍然突然问道:“战神这般的意志,不知是修炼了多久,才到如此地步。”
刑天仰天大笑,甚是开怀。却突然肃容凝神道:“我刑天天赋异禀,少年得志。十五岁便号称部族第一勇士,于炎帝麾下从军征战,十六岁便积功至一城之主,部从三千虎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十七岁之时,我打了生平第一场败仗,三千儿郎尽数战死,只我一人生还,那个对手,便是九黎之主蚩尤。”
刑天虽是言语简单,但萧苍然却是想象得到,那场战斗定是惨烈无比,脑海中不禁现出一副天昏地暗的血sè画面来。
刑天继续道:“我本yù与儿郎们一同赴死,但却是那蚩尤的一句话,让我活了下来。”
萧苍然连忙问道:“他怎么说?”
刑天微笑道:“自尽并非勇气,只是弱者所为。你都未曾活着打败自己,凭什么来胜我?”
萧苍然双耳似乎雷霆炸响,目瞪口呆,似乎被一道雷电击中一般。
刑天道:“这一句话,让我苦思了足足四十年。我是谁?自己又是谁?为何要打败自己?又如何去打败?四十年中,我背负着丧师兵败之辱,遍行天下。东州北疆、西域南荒,阅人无算,历无数险恶,茫荡之中几乎连chūn秋都已忘了数目。天下之人,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吃饱了之后想要吃好,穿暖之后想要美观,拆去茅屋而迁广厦,铺平路途又驱车轿。饱暖苟安,富贵**,执权自大,穷兵黩武,yù望无穷无尽,可恶之极。”
随着他的话语,萧苍然似乎看见了一个在迷途间行走的行者,满面尘sè的望着天地之间的茫茫人cháo。
“那一rì我行走在集市之间,我突然之间便看到了我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一个自负勇武的狂徒,沽名钓誉的蠢货,畏罪脱逃的鼠辈,惶惶苟活的蝼蚁。就是这么个东西,一直在支配我的身躯。你说,我该怎么办?”
萧苍然听着他似乎具有魔力的话语,却不自禁的在对照自己。对他来说,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梦幻般不真实。偶尔恍惚之间,似乎感觉这些都并非自己所为。往事宗宗件件纷纭而来,竟一时未听见刑天最后一句的询问。
刑天却也并不在意,却是一声冷哼。
说道:“你莫要小看这一个yù字,其实大不简单。即便是一株草木,也会为了生存,而在极其不利的沙石干枯之处,尽力扎下根须。可以说,这生存的本能,便是yù的来源。有了生yù,生灵才可壮大,而这yù也会在壮大的力量中改变。力愈大yù便愈强,几乎没有穷尽。万里之途,常人行之数载,乘马便可数月,若修成神通亦可旬rì而抵,乃至瞬行十万百万里,皆是yù之使然。”
萧苍然沉声道:“战神历尽千辛万苦,始将自己看个通透,得以新生。这分毅力,举世罕有。可是如果那不是你,那你又是谁?”
刑天道:“新生二字,可圈可点。但说毅力,也不尽然。或许是命数使然,亦或是执念所至。你所问亦深得要旨,但你可知这个答案,我寻了足有百年。”
萧苍然道:“愿闻其详。”
刑天微微一笑道:“我百余年的苦思冥想,你竟是毫不客气的问询,不觉贪心么?”
萧苍然道:“以前辈的身份修为,肯与小子说话,若说非是要指点小子迷津,岂有他哉?”
刑天哈哈大笑,震得沙土乱颤。道:“往常诸人,此时皆是恭恭敬敬拜我求赐。唯有你这小子,敢说几句实话。不过,旁人与你说的再清楚明白,终究是道听途说。只有亲身所历,才是大悟正途。”
萧苍然与刑天交谈至此,惊惧渐去,颇觉刑天之语不但深奥,亦令他意趣盎然。
笑道:“前辈所言极是,聆听前辈高人教益,正是可遇不可求之经历。”
刑天闻言一怔,随即又是开怀爽朗的笑声。萧苍然被他笑的颇有点尴尬,又希望他细说下去,只是讪讪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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