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庭院深深(1/2)
() 庭院深深,从高宅大院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嬉笑声。今天是一个冬rì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很足,风也不大,憋了一个冬天的孩子们正好趁着这个好时候出来玩耍。
这里是门阀世家子弟的游乐场,等闲仆役下人是进不来的。院子里一字排开许多“食案”,这是一种矮几,只有大概寸许高的短足,便利于放置托盘。不过这些孩子可不是在摆宴席,他们的食案上,除了一堆小箭之外什么都没有放。
原来一群孩童正在学着大人玩“投壶”的游戏,这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士大夫宴饮时做的投掷游戏。
投壶这个游戏来自于chūn秋战国时期诸侯宴请宾客时的礼仪之一——请客人shè箭。shè乃六艺之一,那时候若一个成年男子不会shè箭,会被视为耻辱,而主人请客人shè箭,客人也是断然不能推辞的。
由于有的客人确实不会shè箭,为了避免难堪,就用箭投酒壶代替。久而久之投壶这种从容安详、讲究礼节的游戏就逐渐取代了shè箭,成为宴饮时的时尚游戏。投壶很适合当时的文人对于内心修养的尊崇和需要,所以它在士大夫阶层中盛行不衰,甚至达到每逢宴饮则必有“雅歌投壶”的节目助兴的地步。
游戏和吃食一样,是人类最热衷于发展的两样东西。投壶也在流传过程中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发展,不仅产生了许多新名目,还有人别出心裁在壶外设置屏风盲投,甚至有人玩背坐反投,大大增加了难度——就像后世美利坚篮球联盟的“扣篮大赛”一样,怎么花哨怎么玩。
门阀高族的孩子,玩的东西要高雅要有品味要和身份匹配,可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zì yóu,可以爬树钓鱼捉蛐蛐掏鸟蛋。于是这几个孩童就在这深深的庭院之中,学着大人玩“投壶”的游戏。投壶要用箭,没有人指责这些孩子玩得过火出格,因为这是东晋,魏晋风骨最盛行的时候。
魏晋风骨是什么?它烙印在嵇康打的铁器上,它化入了刘伶喝的酒水中——狂放不羁就是它最好的注释,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你什么都可以做,但是前提是要做得“有型”。魏晋风骨,铮铮铁骨之中,还带有一股闲情逸致。
于是,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几个门阀高族子弟学着大人,玩起了“投壶”,这本是一件雅事,谁还会真的来管?孩子的母亲若是知道了,最多是担忧地说道:“小心点,不要伤着自己。”父亲知道了,只会高兴地想:儿子长大了,知礼节了——玩投壶和玩过家家,同样是玩,档次可差远了。
一个皮肤白白的瘦瘦的头发又细又黄的女孩子说道:“哥哥,给我投,给我投!”
那被她唤作“哥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怜爱地摸摸妹妹的头,把手中的小箭递给她,犹自不放心地说道:“暄暄,这样,看准那个铜壶,手举起来,放到这个位置,嗯,就是这样,然后手腕用力,哎——不是这样,哎呀遭了!”
少年发出一声惊呼,因为他妹妹的箭投歪了,直直地朝着另一个少年就去了。
那个少年才八岁,说是少年,还不如说是个稚气未脱的儿童,他完全被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箭朝着自己的咽喉飞来——因为他离暄暄很近,只有一丈多距离,从发现箭的朝向就已经躲避不及了,眼看一场人间悲剧就要上演。所有人包括悲剧的始作俑者暄暄都闭上了眼睛。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一声nǎi声nǎi气地呼喊:“二哥,快闪开!”
然后这箭,就shè中了目标!众人甚至还听见了锋利的剪支刺入身体的声音,金属和骨头碰撞发出的闷响很独特,叫人听了牙酸无比,听过一次再也忘不了。那少年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暄暄,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慢慢地软倒在地一动不动。可暄暄的哥哥跑过来踢了踢他:“凝之,快起来,你没事!”
叫“凝之”的少年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发现果然没有插上箭,他眼睛一亮,翻身起来大笑几声:“哈,哈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那模样要多癫狂有多癫狂,比范进中举好不了多少。
暄暄却吓得缩在她哥哥的背后,指着他道:“血,血,好多血!”
凝之定睛一看:自己胸前身上到处都是鲜血,而躺倒在自己腿上的不是自己的堂弟宇之又是谁?他仰面倒在地上,额头之上正插着那把箭,或许是箭太锐利,箭插得很深,整个铜制的箭头几乎没入了一半!现在宇之倒在血泊之中,人事不省。原来刚才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跑了过来,替自己挡了这一箭!
想到这里,凝之悲伤地大叫道:“阿宇!醒醒啊,快醒醒!无量天尊在上,保佑我弟弟没有事!”凝之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怎么向母亲和婶娘交待?况且兄弟几人中,唯有这个弟弟平rì里最爱粘着自己,和自己是颇为友善。像三弟、四弟他们俩,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两个人一个鼻孔出气,也颇为傲气,素来有点不买自己这个笃信天师道的老好人哥哥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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