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远图近忧(2/2)
应劭见他似乎比自己这个平民出身者还要适应这种市井环境,不禁奇怪的看了过去,许其言冲他笑笑,又取过一只碗倒满劣质茶水:“十岁以前,没人知道我是许家的人的时候,我经常能够享受这种快乐。想不到,十年后,要托你的福才能重温一次旧梦。”
这间王记酒楼所处街巷虽然偏僻,毕竟在宁界zhōng yāng的范围内,即便是喝茶听书的客人又岂会是贫寒之辈,许其言的一身便服虽然质料上乘,但坐在那里,配上熟络的茶客行径,根本看不出丝毫昨晚相见时的仪容。一边听着,许其言还一边以老友的口气跟应劭闲谈评书的内容,不时笑骂说书者实在太扯,那说书者的风格即是戏说,听书者多喜欢损他几句下作八卦之类的。应劭虽说始终保持着对许其言的jǐng惕,但自思不能着痕迹的落了下风,便也跟着起哄,两人在旁边听书者看来就是两个游手好闲的游戏少年。
等说书者说完谢场时,许其言抢在应劭前面给了赏钱,然后两人在下面开始打扫时走上二楼,一路还说着刚才评书的内容。进到包间内,因为这间酒楼生意一般的原因,两人所点的几个菜很快上齐,吩咐了不要打扰后,许其言几乎是瞬间收回了脸上的玩赖之sè。
揉了揉脸上的肌肉,许其言放下卷起的袖子前端,再整理掉在一楼听书时的一些痕迹,昨晚的样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看到应劭一直盯着自己,许其言带着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不喜欢这样,不过家教成了习惯,公事场合,必须端正仪容。相信应兄弟找我,绝不会只是请我听书这么简单吧。”
“其实这次麻烦许......侍郎,是想以一个私下的身份,请教一下许兄对洛淮这次出使宁界的个人见解。”应劭先给双方杯中倒满酒,他没跟许家打过交道,又深知面前的这人不但大自己两三岁,而且为官已久,比自己要老成稳重得多,只能是先看看对方的反应。
许其言敬应劭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似乎漫不经心的道:“听闻应兄弟崛起不久,不知见过贵国的吕良玉吗?”
“许兄客气了,我只是一个无名无位之辈,谈不上什么崛起。夜行丽裳的名字虽然听过,却没有见过面。”应劭又给双方满上酒,这次回敬许其言。
“宿将星我多少都有些研究。”许其言并不用解释他为什么会研究,“夜行丽裳在其中是最神秘的,久闻她行为诡异,美丽异常却残酷无情。老实说,我一直认为,这应该是因她的女xìng身份而有所夸大。但我终于发现,她的实力固然是深不可测,容貌上虽还稍差刘府二小姐轻月一些,但诱人处却是远远过之,心智不坚定者恐怕很容易被她吸引而迷失本xìng。”
“许兄是想说什么?”应劭不知道许其言为什么突然纠缠在了吕良玉身上。
许其言没有直接回答应劭:“就在接到你的邀约之前,吕良玉到鄙府送信,信是给家主的接信的却是我,所以有幸见了这位宿将星一面。她给我的感觉是没有任何常人的感情,却偏偏生得妩媚的过分,不知为何当时我就想起了刘友渔刘大哥跟我提起的清远阁记载中的一个神秘传承的邪异之术。这种邪异之术依靠服药控制体内分泌的某些特殊物质,具体表现是男xìng在十一至十三岁和十六至十八岁,女xìng在八岁至十岁,十四至十六岁的这两个阶段实力会突飞猛进,而且身体相貌也会特别的出众,但副作用是完全失去情yù和生育能力,而且寿命普遍不会超过四十岁。”
“许侍郎的说法我不好妄加评价,即便我不作为洛淮人,也不习惯背后论人是非。”现在言语间暂时不好跟对方产生冲突下应劭只好尽量圆滑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或许你觉得我是一个好sè之徒所以特别注意她,事实上吕良玉也确实很吸引我,只是并非仅仅在姿sè上。我想到的是,如果以吕良玉这样不可能不经常受到sāo扰和诱惑的容貌,和如此年幼的年纪,能达到洛淮其他一般年长她十岁以上的宿将星的水准,即便我猜错了,她的实力是通过自己的修炼得来,那也是绝对惊人的。要知道,即便是我宁界的太皇太后,也是天生奇才又屡逢奇缘,而后四十岁时再有顿悟才提升到了巅峰之境,但就我的了解,在吕良玉这个年纪时虽然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已经被称为才华横溢,比现在的吕良玉还是只能说望尘莫及。”许其言将两手放到桌下,直视着应劭,“不管吕良玉是拥有千年难逢的根骨,又或者是能对自己无比残忍的心xìng,能获取她的绝对忠心,并且还只把她位列宿将星之一,你们洛淮的那位皇帝,都是一个可怕之极的人。虽说我没有看过给家主的信,但我想能猜想到它的效果,这就是我对你的回答。”
“许兄今天对我的态度好像转变的有些突然。”应劭没想到许其言能通过一点看出这么多东西,心下不禁有些害怕自己言多之下会有所失。
“我已经告诉过你,吕良玉的信是给家主的,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不难猜到我态度变化的原因。”
听到许其言的这句话,应劭先是一怔,随后这句话如同最后的钥匙一样,完成了应劭心中画卷的点睛一笔。这幅画卷当然是有关洛淮和宁界两国的,但洛淮皇帝再聪明也只是个凡人,自然不可能料到烛成的苏依和苏满的出现,所以这幅画卷中并没有他们,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在这幅画卷中,起笔是当初知行救走应劭和文轩时丢下的黑球薰坏了洛芸的眼睛,而后洛淮皇帝以此为由成功从神医杨东脊那里得到解救周克明给自己所下之毒的办法。随后洛淮皇帝就展开了自己的反击,他敏锐的发现了想以最小的代价平息这次内乱,关键的突破点在于西面,于是派出淮昱出使宁界,顺便希望能够配合他早先布置在西边控制卫国的棋子张豫思的爹张寻志稳定卫国的问题。虽然最终卫国的结果差强人意,但也尚可接受,而在其间文轩的出现又出乎了洛淮皇帝的意料,但他的应变很快,接到淮昱和张寻志报告后表面上不动声sè的同时又派出吕良玉也暗中西行,以调整他的部署。许勇生病洛淮皇帝想来在淮昱出发之前就已经得知,但他当时应该并没有想到这也会是周克明做的,直到卫南卫北的战事爆发才明白过来原来周克明比他还早一步的就插手到了西边,不过也从中想到了既然周克明在宁界有盟友必然也会有对头,只是暂时没法分辨出具体都是谁,唯一大致推断到的是周克明已经渗透到哪个官位层次,这才有那句“必有三尉六部与贼勾结”。
想透了洛淮皇帝对宁界一直以来的态度和做法后,应劭又想到淮昱似乎一直没有怎么提起过解毒之法的事情,也是知行从刘友渔处得知许勇病情后告知他他才去许家拜访查证此事。现在听许其言的话许勇的病应该确实是跟洛淮皇帝一样是中了周克明的毒,而且现在不出意外是在康复中,应劭也是由此推断在淮昱出发时洛淮皇帝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直到又派出吕良玉西行时才有所准备。应劭推测洛淮皇帝并不能肯定此事,但应该会对吕良玉有所嘱咐让她见机行事。吕良玉到的时间是昨晚,在淮昱到许家之后,所以是得到淮昱的肯定后今天才会去许家送信,以显得洛淮皇帝信心十足,不过这一点应劭当然只会埋在心底了。
明白许其言简单一句话所带出的这一切后应劭发现自己说话时需要更加小心一些:“不比许兄能得参闻国家大事,我所知实在太少,只能想到应该是许国尉病情大有好转,所以许兄心情也见开朗,不知道猜错了没有。”
“我是以应兄弟所言私下看法的心态,自认已经足够开诚布公,但应兄弟却似乎越来越让我觉得有所隐瞒。”许其言立即闻到了应劭的话中刻意隐去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应劭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释去许其言的不满,至少是把他的注意引到别的方面:“只是因为许兄所说的这些并无关两国之事,而我心中的想法要说出来的话,除非是能肯定许家是支持洛淮的。”
“应兄弟这是在试探吗?”
“我确实想知道你们许家的想法,这无须避讳。可现在并不是在试探你,我相信你应该也不会认为我是把你当做一个这么简单就可以骗到的人。”应劭发觉因为面对许其言时刻都要仔细小心,自己情绪变得有些焦躁起来,“说到底,我跟许兄不能坦诚相待,是因为我们现在还在不同的阵线,如果我们今天都想要能够知道一些自己想知道的,其实我倒有一个办法。”
“哦,愿闻其详。”
“那就是我们暂时都站到一个阵线去,现在我们唯一可以肯定就是你我都不跟周克明属于同一条战线,那我们何不在讨论中暂时都站到周克明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