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一 黎明（2/2）

铁班脸sè一变，不懂礼貌的东西，早已无人敢直呼他父亲的名字，即便骄傲如帕莱曼的皇帝，也要敬称一声英雄王。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刀，看向父亲，只要他一个眼神，铁班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刀趋前。

阿拔斯王笑了，他一手将儿子握刀的手推了回去，大步迈向前。

那巨大的灰马，却像通了灵xìng，在飞奔中微微调整腰身，减速、扭身、静止。四蹄像跳舞般锤击几下地面，便稳稳的侧身停在了阿拔斯王身前。

铁班这才看清来者的面貌，一名武士跳下马来。铁班毫不怀疑，这是他看到过的最强壮的武士，只是站着，就将整个太阳都挡在身后。他的额头有一对交叉战斧的印记，披着被灰尘染成土sè的毛皮大氅，没有披甲，赤着上身，露出令人心颤的虬结肌肉。是身上隐隐透出旷古悠远的气味，仿佛体内藏着什么绝世凶兽，眉眼间不经意一瞥中流露出狂放慑人的光。

英雄王迎上前去，两名武士熊抱在一起，两人身高相差很大，英雄王要掂掂脚才能揽住那个骑士的肩膀，他狠狠拍了两下骑士的背脊，眼中有久违的光彩，是名为激动的情绪，“嗓门比力气大，看来你还没老得走不动路，雷海。”

“哈哈，像石头一样沉闷的家伙，也得活得跟石头一样久才好！”巨人般的骑士松开手，拍拍英雄王的臂膀，大笑着。

铁班听到父亲说出“雷海”两字的时候，就猜到来者的身份了。

当北风呼啸而来的时候，你无可抗拒——大陆上流传这样的谚语，人们以此来形容极北的国度，阿蒙海耶的武士。这些从北方来的野蛮人武士，强壮而勇武，每一个都像群山里刮来的大风一样雄壮。而裂熊者雷海，是这些战士的主人，北风之王。

巨人雷海转向灰袍人，轻轻欠身，“树海之王，看到你健壮如昔，我心甚慰。”

灰袍人微微颌首，“来自北方的王者，风中的jīng灵告诉我，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雷海点点头，“北风的圣山依旧宁静，没有人打扰神的梦乡。”

“坏消息是……”雷海的声音低沉下来，他站在正北方，英雄王位于南面，灰袍人立在西方，剩余的那个位置仍然空着，“我们的那位老朋友恐怕不会出现了。我已经尽了全力，仍然没有他的消息。”

“让我们再等一等，但愿，他还能来。”灰袍人抬起头，眺望远处地平线的尽头。

无声的缄默随后接管了这片地域，那个空着的位置没有迎来它的主人，时光一分一秒逝去，

三王仿佛三座雕像，钉在原地，他们还在等待。

铁班已经退开好几步，三王沉默的时候，巨涛似的威压一阵阵涌过来，他很难站住。

烈阳走到它今天旅程的终点，慢慢沉向西方的地平线，远处的云彩如薄纱披在红rì身上，却挡不住血sè的阳光，将它的最后一缕光热投注到大地上。

最后，红sè骄阳彻底沉没的时候，裂熊者终于打破了长久的寂静，他的声音如北国的暴风雪般呜咽低鸣，低沉却蓄满惊人的能量：“他不会来了。时光之钟的钟摆已经断开，用不了多久，钢铁与血火的洪流将会回到这里。”

这个像巨神般的男人忽然停下，四下安静，他的目光却像黑夜里耀眼的惊雷，“如果那个古老的约定还没有失效，阿蒙海耶的战士会随时等候召唤，最后一个黑夜和黎明交替的时候，我们会迎着阿蒙神的神光南下。”

“树海人的诺言依然有效。寂静之森里流传一句古语，每个承诺都勾连着灵魂，守信者方能安眠。”灰袍人也动了，用手划了个奇特的符号，在空气凝成一个金sè的印记，又缓缓消散。

最后英雄王慢慢举起双手，虚捧向天，这是阿拔斯人启重誓时才用的手势。他的神情虔诚而安详，仿佛一个在行祈祷的老农民，“阿拔斯会一直追随真神的指示，通向天国的道路从来不是一条坦途，所有的永生者近卫会悉心照料他们的武器，直到那一天来临。”

王子铁班看到三位王者郑重的承诺，知道有些超乎他了解范围的事情正在发生，从此以后这片看似平静的大陆，将会风起云涌，他心里有种别样的激昂和跃跃yù试，英雄的时代将要到来了吗？

没有多余的话语。

灰袍人向两人点头，最先离开，轻轻踏出一步，已在百步外，再一步已模糊不清，走时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裂熊者雷海望向铁班，“孩子，你的眼睛，跟你母亲的一模一样……”，他跨上那巨大的灰sè骏马，转过头面向英雄王，缓缓说道，“达武，好好活着，为了艾雅。”

随后骑士调转马头，向着北面遥远群山的方向纵马驰去，再不回头，一人一马的背影，在辽阔的大荒原中，衬着越来越深沉的夜sè渐行渐远，却有别样的苍凉。

英雄王达武依旧沉默，目送他的老友渐渐消失在马蹄扬起的烟尘中，他突然想，这大概是与这位曾经并肩生死的挚友最后一次会面了吧。

英雄王挥了挥手中的马鞭，轻声说：“走吧，是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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