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岳丈费心机 副王巧逢迎(1/2)
() 大武艺继位称王时刚好五十岁,和他的父王一样,是天命之年登上国王宝座,半百之年亮相政治舞台。生命留给他的表演时间并不是很多,可是他上演的剧目却非常jīng彩。他不仅平稳继位,而且在内政外交上都比他的父王干得更有声有sè,更轰轰烈烈。
涑末部奉诏西迁到营州的第二年秋天,大武艺在营州城的涑末王府中诞生。他是大祚荣和高贞玉的长子。大武艺生于忧患,只有祖父母和父母以及为他接生的萨满巫师,给了他衷心的祝福。其余的部众都被背井离乡的苦难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情绪都坏到了极点,哪还有为新生婴儿祝福的心情。涑末王府在营州城中就象汪洋中的孤岛,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可以往来。大武艺在这样的氛围中出世,真是生不逢时。少年时期被禁锢在王府大院中和父亲学武练功,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在小叔叔大野勃和小哥哥张雨生屁股后面骑着树枝满院疯跑。再大一点就成了被两位姑父管得最严的学生之一,常常为背不出孔子的语录而受到责罚。可是大武艺毕竟是重望所归的王室长子,命中注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他十八岁担任骑兵统领,二十三岁与陶美鸾喜结良缘,三十岁随父亲东归建国,五十岁接替父王继位称王。
从三十岁当上副王,到五十岁继位郡王。这二十年正是他的父亲大祚荣大放光采的时期。父王大祚荣的光辉太耀眼了,遮敝了儿子的风采和光华,也遮敝了儿子的聪明和狡诈。以致大武艺有意做出的收敛锋芒和韬光养晦,竟然一路顺风,毫无破绽。他在这二十年当中,完全是一个没有主见、没有xìng格、没有好恶、没有喜怒的麻木人。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以父王的意志为意志,既不建议,也不争辩,只有服从和执行。对两位姑父和一位叔父永无休止的朝堂论战,他从来不表现出任何倾向。总之,他做为郡王的接班人,没有树立任何一个政敌,没有做过一件错事,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炫耀的成绩,显得平庸无奇,别人却也没有理由可以指责他。这其实正是尚未正式掌管绝对权力的候补领袖们,极其高超的闪展腾挪功夫。历史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太子副王储君,恐怕只有渤海国高王的儿子大武艺和隋文帝的儿子杨广。
杨广是中国历史上知名度极高的坏皇帝,他的名字家喻户晓,尽人皆骂。可是人们咒骂的多半是他的残暴和荒yín,很少有人说起他的聪明和狡诈。他原本是与皇权无缘的皇次子。可是他却处心积虑地苦心经营十四年,靠着聪明和狡诈,用伪装包藏祸心,活生生地把长兄杨勇从太子之位挤了下去,让父皇杨坚和母后独孤氏心甘情愿地作出废长立次的决定。在这十四年当中,杨广把贪婪和残暴隐藏得一丝不露,却把假仁假义表演得淋漓尽致。父皇杨坚喜欢俭朴的生活,他就把自已的宫室布置得象个穷光蛋,没有豪华的装饰,只有破旧的用品。母后厌恶男人多妻多妾,他就把正妻之外的所有美女全都赶出宫,只留下一些又老又丑的女仆。一般人伪装一两年也许能做到,可是杨广竟然坚持伪装了漫长的十四年!能做到这一点的皇族子弟,应该说是既聪明绝顶又yīn险至极的。杨广实在是个城府深不可测的既聪明又狡诈的人。
大武艺的聪明和狡诈不在杨广之下。在大祚荣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大武艺,没有机会经历复杂社会磨炼的大武艺,怎么会有这样深不可测的城府?这是因为有一位不引人注目的高人在背后指点,这位高人就是他的岳父大人陶永久。
陶永久本是武林中一位豪侠仗义的人物,曾在营州都督军中做过偏将军。后来因为边疆安宁无仗可打,他不肯在军营中坐吃皇粮消磨人生,就弃武经商。因为豪爽仗义,得道多助,生意越做越大,成了营州城中有名的巨商大贾。两个女儿从小跟他学武功,练就一手好箭法。女儿们一心要嫁给神箭手。偏偏就有张雨生和大武艺两兄弟闯进圈中来。陶永久见两个女儿都喜得佳婿,和涑末王府攀上亲家,可谓门当户对,也就心安理得,以为可以乐享天伦,笑傲营州。
可是,涑末部东归的举动打破了他的美妙憧憬。他原本没有把涑末王府看得高不可攀,以为大祚荣不过是和汉人土地主差不多的一个牧场主,女儿给他家做媳妇,只能享福,不会受苦,也就知足。没想到大祚荣不能安于现状,矢志东归建国,将要成为帝王之家。陶永久见过世面,知道侯门深似海,更知道伴君如伴虎。两个女婿从富家子弟变成了王子和储君,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喜从天降,可是陶永久心中的担忧远远超过喜悦。他知道大女婿张雨生是大祚荣的义子,不是大祚荣的亲子,不可能进入政治漩窝的中心,只要忠心耿耿为国效力,就不会有什么灾难。他最担心的是二女婿大武艺。大祚荣东归建国,他的长子大武艺顺理成章要做副王储君。被确定为国王的接班人,就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有可能是众星捧月,也有可能是众矢之的,有可能活得风光无限,也有可能死得十分悲惨。远的不说,就看大唐朝这几十年的宫廷厮杀,从高祖李渊的太子李建成,到高宗李治的太子李弘和李贤,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哪一代不是血流成河。陶永久想到这些,不免心惊肉跳。他并不指望女婿以后当了国王会给他的女儿带来鸾披凤冠,只盼望女婿能平安地活到接班继位的那一天。
陶永久的担忧其实早就开始产生。读者应该记得上一部书中曾经说到,大武艺和陶美鸾新婚之后,曾经请岳父陶永久协助购置一大批战刀来装备涑末部骑兵,当时他们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对话。
陶永久问道:装备骑兵不会是为了放牧吧?是要打契丹人,还是要占领营州城?
大武艺答道:父王装备骑兵,一不是要打契丹,二不是想占营州,而是为了东归复国。
陶永久听到东归复国这四个字,曾经沉默了好长时间。当时他就从大祚荣复国想到大武艺将会成为王储,又从王储想到伴君如伴虎。后来他虽然为涑末部解决了骑兵急需的马具和战刀,也全力以赴支持大祚荣东归,可是对大武艺的前途却越来越担忧。从三尺高的台子上跌下来,任何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从三十丈高的山崖上跌下来,几乎人人都会丧命。大武艺贵为副王,就象是站到了百尺高的山崖上。不跌下来,风光无限;跌落下来,便是粉身碎骨。
就在大祚荣在敖东城开国登基的那一天,百官争贺,万众欢腾,陶永久却把刚刚当上副王的大武艺悄悄请到家中,和他进行了一次意味深长的彻夜长谈。
陶永久道:震国开基,高王登位。几十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我成了国王的亲家,副王的岳丈,也感到十分荣幸。封我为开国公,实在是过分的奖赏了。
大武艺道:震国能有今rì,真是来之不易。我父王忍辱负重三十年,几乎把一生最宝贵的时光全部都丢在营州。要不是两位姑父和岳父的鼎力相助,也不会这么快就复了国。大家分享成果,也是应该的。
陶永久道:我今天请你来,就是要和你谈一谈怎么看待这份成果。你说大家应该分享这份成果,就是说大家都有功劳,都是开国元勋,可以各得其所。你是这样想的吧?
大武艺道:正是这样想的。有什么不对吗?
陶永久道:那么我来说说我的想法,你仔细听着,先不要插话。我把女儿嫁给你的时侯,你是营州城中涑末王府的一位王子,就和那些富家少爷公子差不多。后来知道涑末部要东归,我全力以赴作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支持,那完全是心甘情愿的行为,没有想到以后会分享什么成果。如果现在让我重新去做商人,我也会心安理得。可是现在我有爵位有官职,就不能为所yù为了,必须遵照国法律条,尽忠职守。如果不遵纪守法,就会遭到处罚;如果贪脏枉法,就会招来杀头之祸。所以,我不认为现在做官是分享成果,而是要更加竞竞业业地为国为民效命。打天下者坐天下,那是帝王说的,臣子不可以这样说,包括你这个副王,也不可以这样说。
大武艺道:岳父这样说真是太沉重了,难道我们这些开国功臣不可以和父王同享荣华富贵么?
陶永久道: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荣华富贵,可是身在其中的人免不了危机四伏,朝不保夕。
大武艺道:岳父说的这种情况对普通官员也许是对的,他们受制于上司,可能会有危机。可是,岳父是王亲,是开国功臣;我是副王,是父王的继承人。我们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会有什么危机呢?
陶永久道:古人有句非常深刻的jǐng语,说皎皎者易污,桡桡者易折。震国所有的人当中,你的地位最高,你的危机也最大。你没有感觉到危机,这就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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