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黑沙岛的苏尔(1/2)
舞台上无声无光,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静。他站在那里,不语不动,却仿佛站到了世界的中心,黑暗也无法掩盖他的存在。
底下掎裳连袂,数不尽的观众挥动着手中荧光棒嘶声尖叫,声音却怎么也传不到他的耳中。看嘴型,呼喊的是他的名字。
观众的狂热情绪以及现场的火爆氛围难以给他带来一丝的安全感,下意识的,他缓缓蹲下,蜷缩着,试图寻找一丝温暖。
他知道,大限已至。
黑暗中,突兀地射出一道道或幽蓝或碧绿的视线,牢牢锁定他蜷缩着的身影。
成云成群的厉鬼怨灵挣破虚空,如狂风海啸般将那看上去有些柔弱的身子吞没。
漫天盖地尽是尖声厉啸的幽影鬼魅,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逃,而无处可逃。
身体,甚至灵魂都被厉鬼一寸寸的撕裂、咬噬、吞食。
难以形容的痛……
苏尔霍然惊醒,恐惧有如纹波般从漆黑的瞳孔内一圈圈扩散开来,恍若迷瞳,许久才有了焦距。
呼地一声,苏尔翻身下床,找到水壶狠狠灌了一通,半晌才止住身体的颤栗。苏尔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因为他根本记不起梦中的任何东西。每次只要一苏醒,梦境中的一切就会像泡影一样瞬间在脑海中幻灭,不留一点痕迹。只知道,又是做了噩梦。
从出生以来,噩梦就如跗骨之蛆,折磨得苏尔苦不堪言。他紧紧抓住胸前以细黑藤绳系着的水滴状白色项链,仿佛抓着一棵救命稻草。温软如玉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回来,苏尔才感觉到一丝安心。这是父亲倾家荡产买来的傀木灵,有自动调温安神养身之效。
傀木灵表面有一圈圈代表着流逝岁月的波浪形年轮,层层叠叠,难以尽数。
苏尔从小体弱多病,多亏这颗有着两百多年寿轮的傀木灵才逐渐改善。不过每晚噩梦缠身,极差的睡眠让他黑发遮掩下的小脸总是带着股病态的苍白,偶尔还会透出一股淡青色,配上一对明净如宝石般的黑色眼睛,看上去竟显现出惊悚的丑意,恍如怨童。就是这副恐怖的长相让苏尔成为岛上最令人厌恶的对象,好几次差点死在别人刀下。
因为对于镇上小部分病态者来说,好看的人要杀,而且是先奸后杀,男女不拒。难看的人更要杀,杀完后再碎尸,以发泄自己对丑陋现状的愤慨。
紧接着,喜欢的人也要杀,因为他们不知道所喜欢的男人一天会爬上几个女人的床,重复着刚刚在自己身上施展过的兽行;更不知道所喜欢的女人一天会让多少男人摸上她的床,去品尝她的娇艳红唇、雪白乳|峰和……,为了让喜欢的心情可以长久保持,**勾搭成奸的两个人在完事之后直接将对方杀掉已经成为病态者的一种习惯。他们给这种恶行找了个非常好听的修饰,叫‘不如怀念’!
最后,厌恶的人还是杀,而且是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虐杀。厌恶,就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在这种人命卑贱如草的地方,苏尔能手脚完整地活到五岁,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而且是在他作为头号‘最想杀死的讨厌之人’前提下。
……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
好一阵子,苏尔才又睡下。明天,仍是艰难坎坷的一天,苏尔必须让自己保持充沛的体能来面对所有人的恶意。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两下宏亮嘈耳的钟声,宣告着如今的辰时——景阳二辰(2:00),也是通常意义上漫长一天的开始。
苏尔一脸疲惫,勉强起身拉开厚厚的褐色窗布让光线透进屋内,扫除长时间处于黑暗而带来的阴霾。窗外街道上冷冷清清,一间间错落无序的破旧小平房门窗紧闭,每家每户都用一帘厚重的窗布将门户遮掩得密密实实,光亮不透。
景阳日之前是死月当空,死月之下生灵退散,有点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敞开门户睡觉,虽然大家的心都已经堕落地狱,身体却还不想坠入幽冥。
青蓝星上,一天轮里有三日三夜,日辰夜时。
从零辰开始,依次是景阳日,赤阳日,夕阳日,银月夜,荒月夜,死月夜。每日夜八辰时,一天四十八个辰时,显得有些漫长。但对很多勤奋的人来说,他们恨不得一天有九十六个辰时来支配。
很可惜苏尔不是这种人,他甚至希望一天越短越好,最好只有二十四个辰时。这样他的睡眠时间就会减少许多,空白噩梦也会少做几个。不过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即使是神也无法让世界依照自己意愿流转。
如果按照苏尔的理想状态,他的一天应该过得平淡而充实。
景阳日
二辰(2:00),起床,打水,吃早餐。
3:00,静息,感魂。
4:00~8:00,东边树林幽谧处练习唱乐。(所谓的学习工作时段)
赤阳日
8:00~10:00,回家翻阅那几本已经散页的卡巴拉智慧,尽管苏尔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利他主义思想,但是父亲说过,在外界卡巴拉思想才是文明的主流,他必须掌握。(学习工作时)
10:00,午餐,然后午憩。
14:00~16:00,海边游泳,顺便抓些海类满足食欲。(学习工作时)
夕阳日
16:00~20:00,练习唱乐。(学习工作时)
20:00,下午餐。
21:00~24:00,广场镇政大厅观看光影剧打发时光。(自由娱乐时)
继而入夜
银月夜
零时0:00,静思,感灵。
2:00~6:00,灵身专属时。
6:00~8:00,整理收获,晚餐。
荒月夜
8:00~16:00,自由娱乐时。
其中12:00还有一顿夜宵。
死月夜
16:00~24:00,睡眠时。
这样,一天就过去了。
然而现实和理想之中总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这种正常人都有的生活对苏尔来说无异于镜花水月。就比如吃饭,苏尔一天通常只能吃到三餐,运气好有四餐;再拿光影剧来说,苏尔从来没有观看过。
很多时候,苏尔活得比狗都不如。
…………
…………
简单洗漱之后,苏尔套了件长袖麻布衫,拎着木桶开门往西边大泽湖而去。
一缕带有浓浓海腥味的南风从门前晃悠而过,凉飕飕的。苏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呵了口气。
虽然已经三月过半,晨风依旧冰冷。特别昨天还有过阵雨,和煦的阳光铺洒在黑沙岛红褐色的土地上,光影斑驳,愈发凸突出路面的坑洼,深凹处更是泥泞不堪。尽管苏尔已经尽量避开那些湿滑的小泥塘,但脚上那双宽大而破旧的鱼皮靴根本起不到丁点的保护作用。泥水渗入靴子,每踩一步都湿滑|粘腻,有如踩在血液之中,极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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