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回(2/2)
桓震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怪道我瞧着眼熟得紧。怎么你现今不在春华楼做事了?”金文彪道:“多蒙大人挂念。一年半前春华楼的老板家里出了事故收了铺子回乡小人也就另谋生路现下在翁老爷家里做个护院。”指着那锦衣少年道:“这是我家少爷。”那少年微揖为礼自报姓名叫做翁乾字骥才。桓震也道了身份来历请教他家世原来他是广东潮州人父亲名铣是天启乙丑科的进士。翁家虽然有的是钱翁铣脾气却怪无论如何不肯贿赂权要谋求晋身之路是以只做了数日小官便挂印回家一直在京闲住。
客套几句问道:“方才听翁公子嬉笑怒骂莫非也对袁崇焕之下狱不以为然么?”翁乾翻他一眼轻笑道:“在下一介白衣何敢品评朝政?”桓震明知他虽然如此说话心中却定是有了成见。当此满城风雨人人要生吃活剥袁崇焕之际他却偏逆流而上跳出来讲上几句牢骚怪话这种愤青他在当代见过数不胜数。想是碍着自己锦州总兵的身份不便对自己多谈罢了。
翁乾淡淡的道:“家严有命午时过后不得入门。时候将近请恕在下无礼了。”又是微微一恭掉头便走。金文彪匆匆忙忙地行了个礼追在后面。
城门下仍是一片喧闹那黑面汉子大叫点一把火五个铜钱围观之人居然多有响应叮叮当当地掷了不少铜板在台上。桓震不愿再看这等闹剧排开人群抽身离去。半路上绕道走了一趟李经纬的丽冬院向老鸨借几百两银子。那老鸨一脸不情不愿割肉一般地叫乌龟负着沉甸甸的一包五百两[确实是沉甸甸的五百两银子换算成今制大约有四十斤上下]现银去左近山西票号兑了银票。桓震亲笔留了借条将银票揣了往温体仁家去。
温宅的门房正在那里打盹听说右佥都御史、锦州总兵官桓大人亲自来拜爱理不理地踱将出来张大了口打个呵欠傲然问道:“何事?”温体仁时官礼部尚书是正二品官比桓震的四品右佥都御史足足高了四个品级就连区区一个门房也不将他放在眼里。桓震堆起笑脸低声下气地在他手中塞了一锭银子。那门房见钱眼开立时眉花眼笑起来脚不沾地的跑进去通传了。
不多时出来回报说温尚书在偏厅传见。行过了上下之礼桓震笑嘻嘻地开口道:“大人主理礼部之时下官已然出京未及道贺实在罪过!”温体仁笑道:“哪里哪里桓总兵有功于国此次又是率兵驰援行将重用该当是咱们在京的文官给桓总兵道贺才是。”桓震忙道:“大人言重了下官食国家俸禄当为国家分忧何敢居功。”两人你来我去互相吹捧一番温体仁便叫端茶[按明代礼仪客来端茶送客点茶点茶就是添开水与下文三点三不点不是一个意思]。桓震趁势掏出皮纸裹好的银票笑道:“前日有一个浙东下属返乡回来时给下官带了些明前龙井可是西湖畔的正牌货下官不敢自专特地送些与大人聊为薄意望大人勿弃。”
温体仁接在手中两指捻了一捻揣入袖中道:“张涞诗云:‘南高云雾密龙井入喉香。’莫非真是云雾愈浓愈能产出好茶么?”桓震想了一想答道:“大抵如此若庐山五老峰与汉阳峰终年云雾不散所出云雾茶便是上上之品。”温体仁哈哈一笑道:“本官恰好也有些武夷茶叶要请桓总兵品一品看。”说着对仆人低声吩咐几句不消片刻几个家童捧着茶盘鱼贯而上将茶碗放在两人面前。
温体仁举起茶碗掀了一掀道:“桓总兵可知道茶有三点三不点?”桓震摇头道:“下官愚鲁请大人赐教。”温体仁自得一笑道:“三点者茶新泉甘器洁为一天气好为一坐中客佳为一;反之是为‘三不点’。正所谓‘泉甘器洁天色好坐中拣择客亦佳’今日幸与桓总兵相识安得不点乎?”
桓震给他弄得摸不着头脑心想此人收了银票当知我为何而来大谈茶经又是甚么意思?只听温体仁道:“本官素知桓总兵赤心为国不遗余力。今日与桓总兵一见如故果然不虚平生。”说着叫家童点茶。桓震明白这是送客之意若再不走不免显得无赖虽然心中尚有偌大一个疑团也只得告辞出去。
出得温宅走不几步拐过巷子忽然面前闪出一人手摇纸扇口角挂着一缕谑笑阴阳怪气的道:“桓大人银子送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