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回(2/2)
阿巴泰大惊失色料不到他居然这般莽莽撞撞地便去攻打京师当下出言相劝力陈利害。莽古尔泰只是听不进去阿巴泰言之再三他竟暴躁起来劈头就是一鞭怒道:“你若害怕大可以现下便滚了回去向皇太极曳尾求饶!”阿巴泰给他言语一激长久以来给皇太极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懑不平之气也涌上胸口不因不由地涨红了脸大声道:“阿巴泰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凭三贝勒吩咐罢了!”尚建只觉不妥可是父亲与伯父已经拿定了主意他也不敢再谏。于是大军急行直奔京师而去。
这些时日以来北京城经历了几番慌乱终于渐渐的回复正常。先前以为鞑子不日便要打破城池将他们生吃活剥的人们见到虏兵撤围而去都以为此难已过于是上起诸部大员下至市井屠沽又都扬扬自得起来只说天朝威仪震赫鞑子兵临城下不战而退皇帝陛下洪福齐天一时间上贺表歌功颂德者络绎不绝。
崇祯皇帝原本战战兢兢只恐皇太极卷土重来可是一等两等虏兵始终不曾再次围城倒是达海一而再再而三的派人送来和书言辞一次比一次谦恭有礼昨天刚刚送到的第三封书信之中甚至说甚么小国起兵只为官吏欺压恳请皇帝陛下派一“好人”前往督察一干野人得以打猎放鹰便是快乐之处。崇祯瞧了这等胸无大志的和表不由得放声大笑。前些天郁积在他胸中的惶惑恐惧也都随着一扫而空。大明朝还是大明朝他朱由检也依然是一个中兴的英主这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虏兵围城正急时候那个惶急欲逃的崇祯似乎已经从他的记忆当中消失不见了。
心中这一根弦一旦松了下来立时便想到前些天那几个捋虎须的逆臣来。挟虏悖逆的袁崇焕自不必言还有他那几个部下:桓震、祖大寿、何可纲竟也学着袁崇焕的样儿与自己叫起板来当真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该是到了杀一儆百的时候了。
镇抚司大牢之中袁崇焕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拖着镣铐挪动身子让自己的视线朝向一壁之隔的另一间牢房虽然实际上瞧不见甚么人心中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隔壁那人似乎也正想寻他说话只听得铁铐叩叩叩响了三声那人低低唤道:“袁军门可醒着么?”袁崇焕答道:“并不曾睡。傅主事你在想些甚么?”
隔壁的囚犯便是礼部主事傅山。前者桓震、祖大寿等人给崇祯罢职傅山立时上表劝谏替桓震辩护。崇祯大怒连带将他也下了狱与袁崇焕、桓震同罪。傅山官微职低虽然平时朝中人脉尚好可是当此关头并无一个胆敢拿自己前途性命作赌替他说话的。傅山入狱之后仍是每日作表上书狱卒哪里肯替他传递?只敷衍一番拿出去丢在茅厕了事。
傅山苦笑道:“还有甚么好想只盼鞑子退去国家太平也就是了。”袁崇焕叹道:“鞑子兵退之日就是你我断头之时。”傅山惊道:“甚么?”袁崇焕微觉不对奇道:“你与桓总兵是八拜之交难不成他没对你说?”傅山不明所以顺口反问道:“说甚么?”
袁崇焕一怔旋即想到桓震显然不曾将一切来龙去脉告诉给傅山知道。他们既有兄弟之义何以却要苦苦隐瞒?想了又想只觉其中必有道理在一时虽想不出却打从心里愿意相信桓震当下摇头道:“没甚么只是当日曾得桓总兵劝告说陛下不容于我早晚必加屠戮可是战事未息还要仗辽兵退虏所以一时未必会取我性命。”
傅山惊道:“陛下他……”他自入狱以来这些时日同袁崇焕相处下来早知他并非通敌叛主之人。但崇祯在他心目之中也是一代英主所以忠奸不分只是听了小人唆摆只要有几个忠心臣子死谏必定会回心转意再度重用袁崇焕。现下听袁崇焕言道桓震竟曾对他说过这等话瞧这字里行间意思分明是将陛下当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看待不由得叫他大吃一惊。
袁崇焕虽瞧不见傅山神色从语声之中却也感觉到他是十分惊讶困惑。其实当日自己初闻此事又何尝不是与傅山一般的反应?时至今日随着事态展桓震预言之事一一应验也叫他不得不相信一向以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愿意性命相报的崇祯皇帝竟然只不过是一个文过饰非的好面子之辈。